“咳。”素心宗宗主身後的麵容枯槁的素心宗長老見此輕輕一咳嗽,那不過二十出頭的素心宗宗主這才回過神來,回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麵孔,對於羅成的回答隻是點了點頭,好像剛才發呆的人不是自己。
羅成沒有在意這個在修煉界有年輕的過分的宗主的失態,在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後,對著身邊的副將吩咐道:“既然如此便按照原定的計劃,既然武陵城中的三大家族都庇護他們,那便一並清理了就是,至於莫天仁那個老頭子,交給素心宗便是。”
羅成說到這裏,回過頭來詢問著那名二十出頭的女子,“不知宗主有沒有意見?”
“素心宗既受聖上皇恩,便聽從聖上之命,既然聖上將我素心宗派到將軍麾下,那我素心便聽命令行事就是。”
羅成聽到這個回答點點頭,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帝都修養著當年征戰所留下的暗傷,雖然每日的修煉不曾拉下,但畢竟是遠離了沙場,他的境界雖然比之當年要高幾個境界,但若真的搏殺起來,怕是比當年要遜色了不少。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這一任素心宗宗主,雖然年紀隻有他的數分之一,但是境界卻是比他還要深不可測。
莫天仁啊莫天仁,當年燕帝既然拚卻性命拖住了聖上,又讓燕國千年以來培養的八百燕皇衛拖住了我等十一人讓你們帶著燕七皇子活了下來,好好的隱姓埋名將這血統傳承下去不就行了嗎?看看你們躲藏的位置,不是你們十七人中某個人的家族便是燕國的遺臣故老之宅。你們就那麼想要複國嗎?不說徒費國力,自尋死路的趙國,就說那最為憋屈的楚國皇室,整整十二名皇子這些年來何曾有一人想過複國?就算是讓那些楚國故老逼宮多次,也沒有一個想過報仇這兩個字!你們燕國有什麼不滿的?
羅成歎了口氣,雖然早在三天前便在武陵全城傳過話,讓無關之人出城避難,但是能夠出這武陵城的怕是隻有區區四五成罷了,剩下的是在想些什麼?真以為大軍不會大開殺戒嗎?聖上所傳之令乃是屠城啊!
他帶兵數十年,殺人無數,就算是屠城也並非沒有做過,但是這一次不同,如今的這武陵城中的民眾,可是我大隋子民啊!一念及此,十年來一直在都城修身養性的羅成不禁又歎了口氣。
就在這大軍圍城的同時,那名被男孩喚作“莫爺爺”的老人,坐在這武陵城城主府裏,他看著下方幾十位的三大家族中人,眼神有些欣慰。他站起身子,雖然年老身形有些傴僂,但是在這一刻,卻仿若是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時候,後背筆直的仿若那從不曾彎曲的翠竹,他掃視著滿堂人物,輕聲說道:
“是我莫天仁連累了你們,若有來生,必當為你們賠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這雙隻跪過爹娘,隻跪過天地,隻跪過當年燕國先帝的膝蓋,跪在了這三族人的麵前。
“大統領,我等世代受燕皇恩惠,千年以來掌管這武陵城,當年我等便想著以死殉國,被太子一封令詔嗬斥,苟活在這世上十三年來每日都以淚洗麵,後悔不能報答燕皇恩情!如今既然有了報答我燕皇之機,我等若為生而苟活,將來有何顏目來見我等先祖!”
莫天仁,四十七年前被燕國燕帝任命為燕國禁軍大統領,掌管燕國帝都十三萬兵馬,這個位置,他一坐就是整整三十六年,一直到十一年前,燕國帝都破,燕國滅。
莫天仁從地上站了起來,將跟著他跪下的這三族數十人一一拉了起來之後,他示意所有人看向那張掛在牆壁上的武陵城地圖,嘴角勾起著一股子狂傲!
“既然我等要跟隨先帝,每個人不帶上個把個人命,怎麼對得起咱們!”
大隋四十七年,一統天下十一年的大隋,在這一年的秋天,屠城武陵,占地百裏的武陵城煙消雲散,自此再無武陵城蹤跡。
大隋九王侯之一的羅成身負重傷昏迷,送往帝都救治。
大隋南部三大宗門之一的素心宗,除卻現任宗主,所帶去的五大長老無一生還。
這一年,大燕皇室最後一人皇太子於大隋帝都自盡,跟隨而去的,有著一百一十六位大魏遺臣。
這一年,大隋太史令受隋帝命,主修《大燕傳》,其中的臣子篇,以莫天仁為首。
這一年,大隋大儒方試道作《大燕賦》,稱大魏遺臣子,可謂忠骨無雙。
也是這一年,有一個年僅十一歲的男孩,做起了一個讓他在無數次深夜失眠的噩夢。
每當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他都會低聲啜泣般的叫著三個字。
“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