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伊拉著我飛奔,微笑沉醉在風中。我竟忘了問她想帶我去哪裏。
她停下來呆呆地站著,環視著霧中的一切。這就是我們初遇的那片梔子花海。那時白茫茫一片,蝴蝶翩翩起舞。纏伊在花叢中投來淺淺一笑。那一笑讓我久久不能忘懷,至今記憶猶新。可是時常夢回的聖地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墨綠的葉子間已沒有花的容顏,隻有偶爾泥土中泛黃的凋謝證明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的真實。時光原來可以這樣殘酷。
霧中離散著憂傷,那隱忍哭泣的聲音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纏伊跌坐在地上,淚一滴滴晶瑩地融入泥中。她尋找殘餘枯萎的花瓣,淚眼婆娑的說,原本以為還有最後讓你留下的機會,可是月神無法眷顧到她的每一個子民的心願。
她在梔子花濃綠的葉子中抬頭,藍睫閃爍著和淚連成一片。唇動了許久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也許有太多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已從那雙淚眼裏讀懂了一切,然而無法給以回應的眼神。
曾經,就在這有,你有沒有心動過?
左手蠢蠢欲動。在那漫長的等待和遲疑後,最終伸向她的是右手。我說,地上很涼。
纏伊苦笑不語。我的手尷尬地停有霧中。霧流動帶不走滿心的悲傷,伸出的手還是把她拉起。纏伊如此憔悴以至沒有任何力量去反抗,順勢跌入懷中。我不知所措。異樣的情愫在霧中流淌,纏伊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上。
請讓我任性一次,讓我就這樣呆會兒,一會兒就好。
長發散著菖蒲葉的清香。我貪戀著她發間的溫柔,輕輕順著長發撫過。時光瞬間倒流,在梔子花香氣襲人的時節,白色的花海從身旁一直蔓延到不見盡頭的遠方。清淡的香味在霧中飄蕩,蝴蝶翩翩起舞。
我在此刻沉迷,沉迷於她的憂傷,她的嬌弱,她的善良,她的一切。心中默默祈禱請讓我在這一刻死去,那樣一切就完美了。完美注定隻能存在於浪漫的夢幻,絢麗的顏色浮現扶疏迷離的笑容。他艱難的說,妹妹,對不起----
我如醐醍灌頂,推開纏伊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朋友的肩膀隻能靠一時,你會尋找到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纏伊掙脫我握著肩膀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去,衣帶連翩漸漸遠去消失在霧中。我再一次傷害了她。
兩個人的煎熬不如盡早結束。我默默走在回將軍府的路上,憂傷地想月神跟我開了一個怎樣的玩笑。那段路多希望走不到盡頭,我就可以再在纏伊的身旁不用逼著自己收拾行李離開。
途經渡風塔,四周全是喧嘩的聲音。渡風塔在人群中高聳入雲霄。
紫色的渡風塔內放置著戰死的印戟將士的遺物。紫色是印戟人最尊貴的顏色正如藍色之於極儀人。王族修建渡風塔一是為發對印戟將士的尊敬。雖是夙敵,但戰場的烽火也會燃起英雄相惜。一是為了激勵極儀變得更加強大。它是極儀人的傷痛,屹立在那裏時刻提醒著人們澗水外的勁敵。
霧中迷漫著花瓣腐敗的味道。不祥的預感讓我身不由已地擠進擁擠的人群。人群內,侍衛們圍成一圈阻止人們靠近。侍衛們中間的空地上沾滿了血跡,殘紅上散落著無數枯萎的花瓣。
百姓們紛紛議論是誰這麼殘忍殺死了那麼多的侍衛。亡者的親人們哀聲衝天,哭訴著一定要抓住凶手。
喧鬧的人群中過於安靜的纏伊引人注目。她在人群的縫隙裏呆呆地望著地上的血跡和花瓣,神情恐懼。我想這個看見兔子受傷都會傷心難過的女子一定是受到了驚嚇。擠過人群緊緊握住她的手,明顯感覺到傳過來的瑟瑟發抖。她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而是直直地盯著地上。我無比擔憂地扶著她走出人群。
侍衛長看見纏伊的瞬間湮沒古怪的神情,施禮說,小的曾追隨扶疏將軍多年,不知他近來可好?
纏伊的手顫了一下,像是沒聽見一樣從旁走過,走了幾步後才反應過來,轉身說,我也不知道,哥哥奉王的旨意離開很久了,還沒有回來。
侍衛長尷尬地諾諾回應,神情陰晴不定。
纏伊拉著我走了很遠後才停下來。她像極了波濤中的小舟般無助,不停地說著,不,不。
我憂慮地看著她緊張而恐懼的麵容什麼也幫不上,隻能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讓她感受到有我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