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雅咬緊牙,強忍著悲痛,吃力地拾起了那部連接著ICU病房的電話機。
“幹媽已經被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她遲遲不願離開,大抵是在想你們。好好跟她說話,讓她開心一些。”林木不斷地抹眼淚,道。背後,梁季禮深深歎息,岑芳菲吸了吸鼻子,“讓慕北回家看看吧,怎麼說也是親媽啊。”
她的心一痛,把電話放在了耳邊。那頭,梁嘉玉深陷的眼窩裏竟然顯出了一絲喜氣,卻要在醫生的幫助下才能拿到電話,氣息更是微弱的得讓人心痛。
“媽!”她輕呼,壓抑著那份痛與悲。
梁嘉玉喘息了良久,輕輕溢出一聲:“雅……雅……”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以致於短短的一聲呼都要花費許多時間。葉安雅心痛不已,耳朵裏卻聽得一句:“我的好女兒……你回來了。”
是的,自己是她的好女兒,將死之人,就算告訴她天大的好消息也不如自己以女兒的身份真誠地守在她身邊。葉安雅把滾上喉嚨的真話咽了回去,用力地點頭。
“媽,我是您的女兒,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裏麵傳來了更急劇的喘息聲,梁嘉玉的手突然一鬆,像失去空氣一般張大嘴用力吸氣。守候的醫生急忙將她平置於床上,進行急救,葉安雅又哭又叫地望著裏麵,一點忙也幫不上,如果不是林木子等人拉住,她早就衝入病房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嘉玉的病情終於得到控製,她的臉上罩了厚重的氧氣照,閉眼緩緩呼息,陷入了昏睡當中。
“你媽這段時間一直昏迷著,能像今天這樣說話已經難得了。”梁季禮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是來自一個舅舅的安慰。
她馬上就會變成真正的孤兒了,葉安雅害怕地蜷縮起身體,身子一陣陣地顫抖。盧寧伸開臂膀,將她圈入懷抱:“別怕,有我。”
和梁慕北的見麵來得快而匆忙,接到消息,他在第二天便趕了回來,自然攜了江美雅。
林木子回家照顧孩子了,盧寧臨時去處理事情,梁祖兒還在外地片場,沒有這麼快趕回來,醫院裏,坐在一起的是他們五個人。
“我看,你們最近把婚禮辦了吧,雖然不能衝喜,但至少也能讓姐走得安心一些。”岑芳菲紅著眼道,梁季禮頷首。梁慕北麵無表情,在一分鍾之後點頭:“也好。”
葉安雅看到了他身旁的江美雅嬌羞而笑,撫上了腹部,心口一挫,卻強綻微笑,勇敢地抬頭:“恭喜你們。”
“這樣就好了,你們都能看開,你媽媽就放心了。”
岑芳菲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推了推他們:“去吧,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的媽媽。”
梁慕北首先站起,攜著江美雅走向玻璃門,裏麵的醫生喚醒了梁嘉玉,她看到梁慕北,臉上喜氣更濃,拾起電話。
“媽。”梁慕北呼一聲,江美雅接過去,也呼了一聲“媽”。
“你去說吧。”岑芳菲推了一把她。葉安雅走過去,從江美雅手裏接過電話,此時,內心卻無比平靜。她,要媽媽走得安心,快樂。
“媽,我們都回來了,哥和嫂子準備馬上結婚,我剛剛已經祝賀過他們了。媽,太好了!”她笑得好燦爛,仿佛這真的是家裏的最大喜事。她看到梁嘉玉的額頭突然一散,縮攏的皺紋竟然消失,良久,她幹涸的唇咧開,做了一個“好”的口型。
突然,她的身子一僵,眼睛極致地睜大,身體就那樣直直落下,躺入了床鋪。
裏麵警鈴大響,各種探測設備閃著光芒發出警告,統一回歸了零點。葉安雅的手緩緩垂下,耳邊,響起梁季禮的聲音:“孩子,你媽媽走得很開心。”
梁嘉玉生前不喜熱鬧,她過世的消息也隻通知了近旁的一些朋友,加在一起沒有多少人。葉安雅和梁慕北做為兒女,親手為她掊土。梁嘉玉那麼愛葉騰飛,卻沒有選擇和他同葬,葉安雅想不通,但也尊重她的意思,選了一塊安靜背風之地,做了她的長眠之地。
親朋們送完人便離去,怔愣地看著這座新起之墳,葉安雅隆重地行了拜禮。她最終沒有把身世說出來,看到梁嘉玉照片上的笑容,不再覺得遺憾。
梁季禮肅穆地站在自己妹妹的墳前,默默不語,或許在回憶她短暫一生裏淚與血交織的不幸。梁慕北抿唇,江美雅一直守在他身邊。
岑芳菲抹去淚水,走到了梁慕北麵前。
“北兒,你們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八吧,是個好日子。雖然說喪期不宜辦喜事,但你知道,你媽媽是極希望看到你的婚禮的,趁著她的魂靈沒走遠,也好讓她回來喝杯婆婆酒。”
梁慕北不語,江美雅甜美地啟唇:“一切聽阿姨的安排。”
“還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