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文縣出了一件奇案，高員外家出逃的小妾死在縣郊溪林邊，這事是全縣都知道的。三日後，死去的小妾竟出現在街道上，不少百姓都目睹當時的情景。
“劉老三，你是第一個發現範氏的屍體的？”縣太爺一拍驚堂木，抖抖他的八字胡。
“正是草民。可是大老爺，這事很多人當時都在場。高員外家的小妾是自己投河自殺的，不關草民的事啊！”劉老三趕緊推開自己的嫌疑。
“這事我當然知道。”縣太爺轉了轉眼珠，“但是你說是在河岸上發現範氏的，你又怎麼知道她是投河自殺的？莫非你目睹她投河的經過？”
“大老爺，大老爺明鑒啊。”劉老三急忙向前跪行好幾步，“我看到高家小妾躺在溪水低窪處，渾身濕透，麵目慘白，眼珠都泛白了，那是死透了啊！我發現她後，急忙招來附近的漁夫李民，後來很多人也過來圍觀了，他們都可以作證。大老爺，大老爺！”
“是的，大老爺，我可以作證。”漁夫李民跟著說道，“高家小妾就是溺死在水中，屍體泡漲了，就漂浮上岸。”
“我又沒說是你殺了範氏的。我是說你怎麼知道她是自殺而不是他殺。而且，這件事為什麼不馬上報告官府？”
“全縣都知道範氏是高員外新買來的小妾，卻不甘心為婢，出逃過好幾次，每次都是被高員外抓回來，暴打一頓。想必是範氏不想受盡淩辱，這次出逃後直接投河自殺。這是高員外的家事，我們便直接告訴高員外。”
“高員外，你怎麼說。為什麼不替範氏收屍？”縣太爺又將目光轉向大腹便便的高員外。
“回縣太爺，範氏是草民於一月前買得的江南女子。此女估計是被人販拐賣而得，不肯幹粗活，還對人破口大罵。平日裏小人確實對她太過暴戾，導致她屢屢逃跑。前幾日劉老三告訴小人範氏已自盡，隻是一個妾婢而已，我們都嫌不吉利，便沒有去替她收屍，索性讓她消失魚腹或被野狗啃食得了。”高員外說。
“範氏的屍體一直在河岸上嗎？你們沒有人去管嗎？”縣太爺又將目光轉向劉老三。
“大老爺，死人畢竟是不吉利的東西。連高員外都沒做什麼，那我們也沒必要做什麼。何況那裏本身就偏僻，我們唯恐避之不及，誰還敢靠近屍體啊。”劉老三腸子都悔青了，那日發什麼神經到溪灘邊玩啊，現在牽扯上這麼個爛攤子。
“陳二，是你向官府報案的。你目睹那日街上的情景，你再重複一遍吧。”
“是，老爺。那時街上沒有幾個人，大概五六人。當時小人在茶肆裏喝茶，就聽到賣胭脂的王老太婆大叫。然後我就看見高家小妾麵孔慘白地走在街上，我還怕看錯了，特地走近些，發現那名女子確實是高員外的小妾。我們都嚇壞了，躲到一邊的店鋪裏去。高家小妾沒有看我們，隻是呆滯地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到哪裏。”
“你們確信那名女子是範氏嗎？或者確信屍體是範氏的？說不定被水泡漲了，認不出人來。”
“不會的，不會的，大老爺，我確定那是範氏。”王老太婆也說，“發現範氏屍體的時候，我也在現場。我曾經看到高員外當街打這個小妾，我去勸過架，小妾的模樣我是清清楚楚的。屍體穿的衣服就是小妾常穿的那套，那天街上那名女子穿的也是那套衣服。而且女子的模樣和屍體一模一樣，她就是高家小妾沒有問題！”
縣太爺沉吟一番，最後一擊驚堂木：“範氏受盡淩辱，含冤去世，化為冤魂，高員外隻需請道長驅鬼便可。此案到此為止，無需再提。退堂！”
“可是，縣太爺。草民問範氏要不要胭脂時，她還對我說‘不要’，況且鬼怎麼可能白天出來。”王老太婆還有話要說。
縣太爺開始厭煩起來，“那麼，你認為此案該如何是好？”
王老太婆無話可說，所有人都無話可說。這件驚天奇案就被庸官草草定奪，即使後世明官再次翻開這些陳年舊帳，對此也是無話可說。
總之，隨著高員外家熱熱鬧鬧的法事，這件奇案也告一段落。沒過幾個月，忙碌的農民們便會將此事漸漸淡忘，偶爾也會有人向晚輩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反正，這隻能成為茶餘飯後的野史奇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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