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曾國藩識人如神

曾國藩的發跡及其身後的影響,在近百年中國史上堪稱一大奇跡!

他崛起湘鄉,既不如封疆大吏握有實權,也不像欽差大臣那樣能生殺予奪,他無職、無權,有的隻是“在籍侍郎”這個空銜,用當時大學士祁春圃的話說,“在籍侍郎猶如匹夫”一般。可是,不論是湖廣總督、旗籍大吏楊湲,還是清廷倚為幹城的官文,一個個都走死逃亡,則倒在穿長衫的曾國藩腳下。

當烽火四起,警報頻傳的時候,清廷先後令湘、蘇、直、皖、豫、魯、贛等九個省四十二位官員舉辦團練。但遺憾的是,激蕩的年代早已把其他四十一位團練大臣拋到了曆史的某個角落,隻有在塵封的檔案中才能找到他們早已模糊的名字。曾國藩則不同,他不但打敗了幾倍、十幾倍乃至幾十倍於己的強大的對手,而且破天荒地在清朝的曆史上,讓馬背上的皇帝不得不倚重漢族官僚。

曾國藩逝於周甲之年後的第一百天。然而,曾國藩的影響遠沒結束。主宰晚清大政的李鴻章“薪盡火傳”,內政外交,一脈相承,清末學者夏震武說:“合肥(李鴻章)南皮(張之洞)一生所為,其規模皆不出湘鄉(曾國藩),數十年來朝野上下所施行,無一非湘鄉之政術、學術也。”

曾國藩在統治陣營中是個成功的化身,頌揚他的人甚至說,孔聖人所言人生之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他兼而有之,集精神偶象與事業偶像於一身。

曾國藩之所以“成功”,固然有諸多原因,但他能網羅人才,把一大批有各方麵才能的人聚集在自己的周圍,成為他的幕僚,為他出謀劃策,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曾國藩以培植、宏獎人才自詡。他說:“君子有三樂,而‘宏獎人才,誘人日進’為其一樂。”對於曾國藩的知人善用,人們普遍評價甚高,曾氏的故舊門生尤多褒辭讚語,郭嵩燾為曾國藩作墓誌銘,說他“以美化教育人材為己任,而尤以知人名天下”。俞樾說曾國藩“尤善相士,其所識拔者,名臣名將,指不勝屈。”就連剛直自負的左宗棠,後期與曾國藩齟齠甚深,但曾國藩死後,仍寄聯挽曰:“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愧不如元輔。”

《清史稿》說曾國藩為人威重,長著漂亮的胡須,三角眼睛棱角分明。每次接見幕客,注視很長時間卻一言不發,被接見者精神不免緊張,悚然不安。幕客走後,曾國藩記其優劣,從未出現差錯。又說“尤知人,善任使,所成就薦拔者,不可勝數。一見輒品目其材,悉當”。

《見聞瑣錄》“曾文正知人”條則記載這樣一件事:

曾國藩善識人,預卜終身。任兩江總督時,陳蘭彬、劉錫鴻頗具文采,下筆千言,善談天下事,並負重名。有人推薦他們到幕府,接見後,曾國藩對人說:“劉生滿臉不平之氣,恐不保令終。陳生沉實一些,官可至三四品,但不會有大作為。”

不久,劉錫鴻作為副使,隨郭嵩燾出使西洋,因兩人意見不合,時常鬧出笑話。劉寫信給清政府,說郭嵩燾帶妾出國,與外國人往來密切,“辱國實甚”。郭嵩燾也寫信說劉偷了外國人的手表。當時主政的是李鴻章,自然傾向於同為曾門的郭嵩燾,將劉撤回,以後不再設副使。劉為此十分怨恨,上疏列舉李鴻章有十可殺之罪。當時清廷倚重李鴻章辦外交,上疏留中不發,劉氣憤難平,常常出語不馴,同鄉皆敬開遠之。設席請客,無一人赴宴,不久憂鬱而卒。

陳蘭彬於同治八年(1869)經許振脰推薦,進入曾國藩幕府,並出使各國。其為人不肯隨俗浮沉,但誌端而氣不勇,終無大見樹。

作者說,觀曾國藩預決二人,真如天算一般。然其衡鑒之精,尚不止此。在軍命將,說某可為營官;某人可為大帥,某人福薄,當以死難著名;某人福壽,當以功名終,都一一驗證。

曾國藩識人,近乎神明的態度,當然少不了附合之言。倒是曾國藩自己,有一個客觀的看法。

同治三年(1864),方宗誠應邀到曾國藩幕府,主持忠義局修誌工作,曾問曾國藩“何以知塔(齊布)、羅(澤南)、李(續宜)、彭(玉麟)、楊(嶽斌)、鮑(超)諸公能成大功?”曾國藩回答說:“此皆幸而遇者。當時與諸人共事,不過識其忠勇勤樸,各任以事,幸仰天威,稍能成就,人遂謂吾能知人,實則知人甚難,予未敢自信也。”

【事典】

弱態——委婉柔弱的李煜

李煜字重光,名李從嘉,是李景的第六個兒子。李煜為人仁孝,善於撰寫詩文,擅長書畫,寬額,牙齒緊密相接,有一隻眼是雙眼皮。從太子李冀以上,李景的五個兒子都死了,李煜按次被封為吳王。建隆二年(961),李景遷南都,立李煜為太子,留下監國。李景死,李煜在金陵嗣立。李煜母親鍾氏的父親名鍾泰章。李煜尊奉母親為聖尊後。立妃子周氏為國後;封弟弟李從善為韓王,李從益為鄭王,李從謙為宜春王,李從度為昭平郡公,李從信為文陽郡公,大赦境內。派中書侍郎馮延魯向朝廷修好納貢,令各衙門四品以下沒有職事的,每天兩人在內殿待命。

建隆三年(962),泉州留從效死。李景向周稱臣,留從效也向京師奉表納貢,周世宗因為李景的緣故,不接納。留從效聽說李景遷到洪州,擔心李景襲擊自己,遂令其子留紹基向金陵納貢。留從效病死,泉人於是將留從效家族送往金陵,推立副使張漢思。張漢思年老不能任事,州人陳洪進趕走張漢思,自稱留後,李煜就以陳洪進為節度使。乾德二年(964),開始用鐵錢,民間大多隱藏舊錢,舊錢更加減少,商人大多以十個鐵錢換一個銅錢出境,官方不能禁止,李煜因此下令以一當十。任韓熙載為中書侍郎、勤政殿學士。封長子李仲遇為清源公,次子李仲儀為宣城公。

乾德五年(967),命兩省侍部、給事中、中書舍人、集賢勤政殿學士,分班於夜晚在光政殿值班,李煜召引他們談論。李煜認為韓熙載盡忠,能夠直言,想用他為相,但韓熙載後房妓妾數十人,大多到外麵私下侍奉賓客,李煜以此難為他,降韓熙載為右庶子,分到南都任職。韓熙載斥責眾妓妾,單車上路,李煜高興地留下他,並恢複了他的職位。不久眾妓逐漸故態複生,李煜說:“我沒有辦法了!”這一年,韓熙載死,李煜歎息道:“我終究沒能讓韓熙載為宰相。”想贈送他平章事,詢問前世有無此例。群臣答應說:“以前劉穆之贈開府儀同三司。”於是贈韓熙載為平章事。韓熙載是北海將軍家的兒子,起初與李穀友善。唐明宗時,韓熙載南奔到吳國,李穀送到正陽,與之暢飲告別,韓熙載對李穀說:“江左若用我為相,應當長驅平定中原。”李穀說:“中原若用我為相,攻取江南如囊中探物罷了。”等到周軍征淮,命李穀為將,攻取淮南,而韓熙載不能有所作為。

開寶四年(971),李煜派弟弟韓王李從善朝見京師,卻被留下不派回。李煜親手寫疏請求李從善回國,宋太祖不同意。李煜時常憂慮國家緊迫,每天與臣下設宴酣飲,憂愁悲歌不已。

開寶五年(972),李煜下令壓低製度。下書稱教,改中書、門下省為左、右內史府,尚書省改為司會府,禦史台改為司憲府,翰林改為文館,樞密院改為光政院,各王都降為國公,以尊奉朝廷。李煜性情驕奢,喜好聲色,又喜歡佛僧,高談闊論,不擔憂政事。

開寶六年(973),內史舍人潘佑上書極言勸諫,被李煜收進監獄,潘佑自縊而死。

開寶七年(974),宋太祖派使召李煜赴京師,李煜稱病不去,王師南征,李煜派徐鉉、周惟簡等奉表朝廷請求延緩出師,宋太祖不回答。開寶八年(975)十二月,王師攻克金陵。開寶九年(976),李煜被俘送到京師,宋太祖赦免他,封李煜為違命侯,拜左千牛衛將軍。李煜以後的事記在國史中。

狂態——狂狷孤僻的徐渭

徐渭,字文長,雖長在官宦人家,幼年橫遭奪母之痛。作為庶子,又在父親家中受盡欺淩,飽嚐炎涼世態。他是父親徐锪與婢女所生。他出生後不久,父親即去世。徐锪的繼室苗氏無子嗣,就將他養為己子,情同己出。但是生母就在一旁,無論親情,無可違逆,苗氏的心血眼看就要落空。於是在他九歲那年,苗氏找了個借口,將他的生母趕出家門。

徐渭的生母生出卑賤,但畢竟這份親情之愛無法阻隔。雖然徐渭一生對苗氏感激不盡,但這份難言的隱痛終生不能拂去。苗氏在他14歲那年去世後,他在家中更是無依無靠,受到異母長兄的歧視與刁難。

20歲那年,他以贅婿的身分與門第並不高的潘氏聯姻。所謂贅婿,就是今人所說的招女婿,這在古代社會裏,過的是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生活。所幸潘氏善良可愛,給徐渭峭刻孤傲的內心世界帶來了少有的溫情。但不幸的是,潘氏六年後即棄他而去,這股幽隱真摯的柔情,始終縈於胸中,徐渭為她寫下了許多感人至深的悼亡詩,至死念念不忘。

他十歲屬文,轟動紹興府,當地名士讚他“關起城門,隻有一個”,他亦一副躊躇滿誌、顧盼自雄的樣子。他渴望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但是命運常喜歡和天才開一些殘忍的玩笑。

他20歲那年去考秀才,起初名落孫山,屢經哀求,特許複試,才上了榜。以後三年一試,不辭辛勞,到41歲,連考七次,都未中舉人。如果不是當時發狂的緣故,他恐怕還要考下去。相形之下,他的許多朋友同學,一些碌碌之輩,卻個個誌得意滿,飛黃騰達,單狀元就有兩個。作為惟一實現其價值可能的仕途堵塞不通,每次的希望與每次的失敗,都在他驕傲的心靈留下了現實叩擊與灼傷的斑斑痕跡。顧影自憐中,促使他的個性朝著更加孤僻古怪的方向發展。

在給胡宗憲做幕僚的那段時間,堪稱徐渭一生中最為誌氣昂揚的時期,他落寞的心靈得到了短暫而微妙的平衡。胡宗憲得到當時的權相嚴嵩的支持,為東南軍務總督,主持當時沿海的抗倭軍事。徐渭平生頗閱兵法,對軍事也極愛好。挾弓伏劍,金鼓悲嗚,這大概是每個少年男兒的夢想。他屢出奇計、克敵擒王的同時也部分地實現了其少年的自我期許,以成就一種光彩耀目的生命形相。

胡宗憲對徐渭極為器重,優待有加。

徐渭生性通脫,常常和一群少年在市中飲酒耍樂。有時幕府有急事相商,召渭不得,夜深了,暢開大門,等他歸來。手下人報告說:“徐秀才在市裏喝得大醉,放聲嚎囂。”胡公聽了,卻說:“甚善!”一笑置之。當時胡宗憲權傾一時,威嚴有餘,文武官員拜見他,無不惴惴。徐渭卻頭戴一頂破巾,身著一身舊衣,闖門而入,縱談天下大事,無所顧忌。胡宗憲甚至親自過問徐渭的婚姻大事,為他續聘了一位漂亮的女子張氏。

嘉靖四十四年的夏天,徐渭的狂病首次發作。

他從壁柱上拔出一枚三寸長的鐵釘塞入耳竅,然後跌倒在地,將鐵釘撞沒進去,鮮血如注,頓時倒在血泊之中,慘不忍睹。家人將他救起,但是傷口隔了數日卻噴血,這情況拖延了兩個多月。“人作虱蟣形,氣斷不屬”,家人甚至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棺材。後來,有個工匠用土方,居然止住了血,過了一段時間,漸漸好轉。

以後,他又屢次自殺,病情時輕時重。更為不幸的是,徐渭在一次發病時,竟將繼室張氏殺死。清代顧公燮在《消夏閑記》中記載了這則逸事,說徐渭一次外出歸家,看見一個和尚正與自己的妻子在通奸,遂拔刀向和尚劈去,等定睛一看,卻並無他人,隻見妻子鮮血迸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