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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緯秋啼金井瀾,微霜淒淒簟色寒。
正是天寒紅葉稀的十月,妃喬坐在窗邊,趁著涼風對鏡梳妝。台上散放著各色盛滿簪釵環佩的妝奩,妃喬卻沒有低頭挑選的意思,隻是愣愣地凝視著紅木製窗樞上繁複的古老紋路,忽然發現透過稀薄的窗紗可以望見庭前落盡的梧桐葉,一並池水中開砌的芙蓉花。如此草木枯黃,秋風蕭瑟的景色,讓妃喬的心情不自覺沉重起來。
許久,妃喬梳妝完畢,便離開了公主府,往皇宮妙音夫人的宮殿去。她的心情始終都不是很好,不管見了誰也不理不睬,從出門到進了宮,都沒露出過笑容。
“妃喬公主,很快就能見到妙音夫人了。”走在妃喬前方負責引路的宮人長環扭頭笑著對妃喬說道。打從信使手中接過妃喬,妃喬就沒有露出過一個好臉色,長環便以為是妃喬在外舊了,太過想念養母,偏生比翼國的宮殿很大,就算妃喬再急,也沒有辦法,還是得一步一步走過去。
比翼國沒有軟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翅膀的民族永遠瞧不起比飛行速度慢的輔助工具。而且,在比翼國皇宮內不可隨意展翅飛行。這一條成文規定則是為了防止紛亂。
妃喬之所以憂心,當然不是因為舊違故鄉。若真是因為如此,她應該開心才是。但此次被召回的目的,妃喬已經知曉了——她就是回來跟畢方國妙樂夫人之子桓成親。
她以前並不知道桓究竟長什麼模樣,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但機緣巧合,在返回比翼國的路上,妃喬碰巧遇見了桓。盡管桓並不知道妃喬的身份,但也因此妃喬得以看清桓的真麵目。
妃喬和桓一路打打鬧鬧,情誼匪淺。說真的,妃喬對這個未婚夫婿還是很滿意的,長相俊美,人也不拘束,還很幽默,甚至有些呆蠢。總之,和妃喬的性格十分投合。
尚且不知道桓如何想,但以妃喬多年遊曆世間的經驗完全可以看出,桓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萬事俱備,連東風都有了,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妃喬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她遊曆世間這些年,聽了不少癡男怨女的故事,差點都不再相信愛情。沒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段,也會是唯一一段、最後一段愛情,居然這樣平淡。
不知不覺,通過布滿殘藕枯枝的蓮花池中設立的迂回曲折的回廊中穿行,抬頭即可望見飛簷八角屋頂相對而望,鑲嵌著金色琉璃瓦,朝著朝陽閃爍著耀眼的光。妃喬曾經聽人說過,琉璃瓦曾是璞玉,在經過千煉萬磨才能磨出裏頭藏匿的琉璃。妃喬並不佩服琉璃藏才華之深,卻佩服那個能夠發現琉璃之才的匠人。
進了宮殿,妙音夫人立刻迎了上來。又是一陣寒暄。
一如往常妃喬回家時一樣,先是妃喬講述這三年在外頭的事情,一並連遇見桓、碧螺、江瑤的事情也說了。整個過程,妙音夫人時而捧腹而笑,時而掩麵哭泣,時而驚愕,時而惱怒,就像在看話本子一樣。好在妃喬也喜歡與人講她的經曆,在講述的過程中處了收獲了分享的喜悅,也順便重溫了過往。
妃喬在妙音夫人的寢宮一呆就是一整天,一直到用過晚膳,妃喬才決定離開。然而,在離開之際,妙音夫人卻忽然換作一副嚴肅的麵孔,道:“小喬,你今日說了很多事情,本宮也有事情要和你說。”
妃喬一怔:這麼快就要說她和桓的婚事了嘛?妃喬真想直接開口大喊:“您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啦!”然而,妙音夫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
“這件事與你用的藥有關。”
比翼國自古都是一胎雙生,雌雄結合才有能力能夠共同禦敵。但妃喬的哥哥很早就夭折了,因為沒有哥哥的緣故,她靈力衰微,根本沒辦法正常戰鬥。
因此,妙音夫人與比翼國王共同研製了一種藥物,能夠讓妃喬在服用後靈力倍增。但這種藥物的藥效有限,必須隔一段時間就服用。而妃喬遊曆四海,根本不可能隨身攜帶這麼多藥物,因此,她每三年都要返回故鄉一趟,以確保藥物無誤。
然而現在,妙音夫人告訴她,藥物出問題了。
“您的意思是,用來製作藥物的藥引子用完了?”妃喬很清楚藥物對她的重要性。比翼鳥並非隻有一個嫡支,妃喬雖是嫡公主,但若是不夠強大,必定會惹來不少麻煩,還會給比翼族丟臉。
“當初的藥引子是怎麼得到的?現在再用同樣的方法弄一次不就行了?”妃喬道。
妙音夫人從未和妃喬談起過藥引子的來處,是因為她知道妃喬的心腸軟,若她知道藥引子是用天血狼蛛一族活人的血肉煉祭而成的,斷然不會再繼續服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