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苑裏,隻聽到雨聲滴滴答答,沒有其他任何聲響。過了一個多時辰,程緋染才悠悠轉轉地醒來。才伸了一個懶腰,茗雪便將茶杯遞到了她手裏:“郡主簌簌口。”
依言做了,才有幾分清醒。又聽到外頭惜雪道:“茗雪姐姐,郡主可醒了?”
茗雪撩開窗子道:“有什麼事情嗎?”
“三小姐的丫鬟夏荷在院外等候!”
夏荷也是沒有法子才來求救郡主的。這府裏終歸是夫人當家的。三小姐今日得罪了四小姐,也就是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又怎麼會給三小姐請大夫?如果去稟了老夫人或者老爺,大夫人又會怪自己越級,不把她這個夫人放在眼裏,橫豎三小姐都會惹得夫人不快。還不如來求救這個從京都而來的郡主。
程緋染勾唇而笑,漸漸地愈發明顯。
茗雪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郡主這笑,就跟明安郡王要捉弄人時的神情一樣!
“茗雪,請夏荷進來吧!”
“郡主,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夏荷一進門,便跪倒在地。她雖然看不起三小姐,可終歸是主仆多年,三小姐也待她不薄,她怎麼忍心見死不救呢?
程緋染裝著不知,峨眉微微蹙著,問:“這是何故?三小姐怎麼了?”卻在心底冷笑。
夏荷泣不成聲,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她那麼弱的身子,定是受不了四小姐的折騰。
“方才,方才三小姐摔了一跤,就,就暈過去了。”夏荷始終是不敢將原因告訴郡主的,她怕得罪四小姐。
程緋染冷笑,真是個軟骨頭。“那還不趕緊請大夫,到我這兒來做什麼?”既然你不說,我也就不救,看誰耗得過誰。
夏荷愣了,傻乎乎地直望著。
程緋染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僵硬。
夏荷狠狠心,叩了一額頭,咬緊牙根道:“三小姐,她是被四小姐打的。四小姐是夫人眼前的紅人,所以奴婢不敢去請夫人,才來求郡主的。郡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這麼些年,這三小姐還是討不了大夫人的喜愛,也隻怪三小姐的親娘林氏。林氏年輕時與大夫人是閨中密友,即使在大夫人婚後,也是時常來往。這一來二去,杜淳安竟然跟她對上了眼,執意要娶她進門。大夫人氣極,視林氏為眼中釘。林氏因為心裏愧疚,多年來處處忍讓,連自己的女兒受欺壓,也是不敢吭一聲,說一句話。
程緋染佯裝意外,道:“這是怎麼了?四小姐知書達禮,怎麼會動手打人?夏荷,你莫要口出妄言!”
夏荷連忙搖搖頭,篤定地說道:“奴婢不敢撒謊。院子裏的丫鬟都看見了。隻不過沒有人敢說。郡主,三小姐傷得很重,求您救救她。”
程緋染此時也便雷厲風行起來:“茗雪,你去院子裏把趙醫娘叫上,還有把那續命膏也帶上。夏荷,咱們去看看你家小姐。”
“是。謝謝郡主,謝謝郡主!”
一路上,程緋染都在想,若是看見三小姐的慘樣,她會不會笑出聲來,會不會嘲笑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她看見暈厥著的杜爾嵐,卻連一絲笑意都沒有。她蓋著紅色錦被,笑臉愈發顯得慘白。雙目緊緊閉著,額上微微有些汗意,一雙素手緊緊攥著錦被,神色痛苦。
程緋染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她該得的。眼前的這個人,若不是她,自己就不會死得那麼悲慘。所以,千萬不要憐憫她。在這個杜府裏,憐憫是最卑賤的。
茗雪很快帶著趙醫娘來了,隻聽到趙醫娘驚呼一聲:“這是誰下的這樣的狠手?”
又聽到門外喊著:“老爺!”
隻見杜淳安怒氣衝衝地走進來,罵道:“一個個的,是怎麼照顧三小姐的?”又見到雅安郡主在,便作揖道,“微臣給郡主請安!”眼神卻落在站在郡主身邊的丫鬟夏荷身上。
程緋染了然,挪一步,恰恰擋住了他的視線,道:“定國公,我們外頭說話!”語氣帶著些許慍氣。
“是!”杜淳安不知為什麼覺得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程緋染坐在高位上,雖隻豆蔻年華,卻讓年逾半百的杜淳安感到萬分地沉重,惴惴不安。
隻聽她冷聲說道:“皇祖父一直說定國公府是和孝之家,兄友弟恭。卻不料,本郡主第一日入府,就碰上了這樣的事!”
一雙素手,扣在那梨楠木的手把上,青筋微微凸起。
杜淳安惶恐道:“郡主恕罪。微臣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知?這可是你的府邸,國公爺!”程緋染的語氣愈發地透著淩厲,“這姐妹不合的事情,本郡主在京都也見得多了。平日裏小打小鬧的,也屬正常。可是國公爺你看看,你看看你的三小姐成了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