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在一日一日過著,可國公府裏的氣氛卻不似這暖日,竟愈發地冷冽起來,底下的人每日膽戰心驚,生怕出了一絲差錯。
程緋染卻是悠閑,每日出府遊玩,日子瞬間便就過去了大半個月。天色漸暖,身子的衣裳已漸漸淡薄起來。這一日,她著一身家常服,梳了簡單小髻,隻別了一隻鳳釵,懶洋洋地倚在榻上,手裏拿著繡帕,正垂首繡著。
杜謹誠進屋時,便就看到溫柔恬靜的她,唇畔含著一抹淺淡笑容,像極了當年的明珠。微微有些失神,也隻在心底暗笑,她怎麼能是她呢?
顧明蘭亦隨著杜謹誠來了,手裏提了食盒,裏邊放置的是她新作的酸梅湯。這幾日天色暖了,程緋染胃口不好,每日總要飲半碗酸梅湯,才吃下些食物。
隱約間覺著有溫潤視線傳來,她才抬起頭來,微笑道:“你來了。”
杜謹誠唇畔的笑意凝固,直愣愣地望著眼前淺笑的女子。身側顧明蘭微微蹙眉,這幾****愈發地覺著這郡主不可捉摸了。一顰一笑,嬉笑怒罵,竟隱隱有一絲熟悉之感。偶然間想起那日郡主所言,叫她心煩意亂,不得其所。
程緋染見他失神,起身笑道:“怎麼,我便是這般叫人害怕麼?”
清麗的笑聲傳來,杜謹誠回過神來,凝眸笑道:“又說得什麼胡話了?”這些日子,他們愈發得親厚,言談之間,已是親密不少。
程緋染狡黠一笑,又朝顧明蘭道:“你又給我送酸梅湯了麼?”
顧明蘭微微福身道:“明蘭給郡主請安,望郡主福壽安康!”
茗雪忙接過顧明蘭手裏食盒,隻一打開,一股冰涼便迎麵而來,她笑道:“明蘭姑娘今兒可是冰鎮過了呢,郡主,你快些嚐嚐吧!”
程緋染也不管不顧,聞著那股子清涼的酸味,早已是吞了半口口水,伸手接了,便是仰頭一灌。
杜謹誠輕笑不已,道:“這般樣子,竟還像個小孩子一般,要叫你母親見了,怕是又要說你長不大了。”
程緋染嬌俏一笑,道:“便是長不大又如何,爹爹還天天想著我總如小時那般,依著他撒嬌呢!”
見她如此欣喜,杜謹誠心裏亦是高興不已,溫然言道:“如你能像小時那般開心快樂,便是長不大,也是好的。”
他的聲音仿佛柔到了骨子裏,叫程緋染的雙頰漸漸緋紅,心尖上似有熊熊烈火燃燒。喜不自禁,終究是別過頭去,嬌羞道:“怎會有人永遠長不大的,你又胡言亂語了!”
顧明蘭神情一凜,隻憤恨地望著溫言軟語的杜謹誠,心中有無盡的怨恨。
程緋染隻睨她一眼,卻當做全然不知,道:“謹誠,大夫人這幾日還好麼?”
杜謹誠麵色一沉,仿佛有一絲不痛快,悶聲道:“還是如往常一樣,隻是性子愈發得大了,動不動就打罵下人,隻怕如此下去,府裏要鬧翻了天去。祖母那裏亦頗有微詞。”
程緋染凝神思忖,大夫人這是打的什麼算盤,平日裏遇上這種狀況,她該是溫婉體貼,以示她當家主母的仁慈,可這一會卻為何反其道而行?難不成,真就是惹惱了她,來一個破罐子破摔了麼?
“指不定是因為心裏憋屈罷!”程緋染沉沉歎息一聲,“府裏人多口雜,又將近日之事全都推脫到大夫人身上,隻怕大夫人心裏難受的緊吧!哎,這些下人倒竟是這般地無規無距,敢妄議主子的事情來!謹誠,你且勸勸大夫人,叫她放寬心。公道自在人心,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杜謹誠隻微微頷首,麵色沉穩,叫人望不清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程緋染又道:“方孜墨那裏,沒有什麼動作麼?憑他與大夫人的情分,他不該會坐視不管的!”
杜謹誠道:“這幾****倒是到處奔走,隻不過這畢竟杜府家事,他恐怕也插不上什麼手。”
程緋染暗自覺著有些起疑,即便是杜府家事,但她據了解,憑方孜墨的為人,斷然不會讓大夫人受這樣大的委屈。而且,這次的事情,竟也攙和到了老夫人,隻怕是老夫人要肅清府裏規矩了。大夫人想向來跋扈,恐怕是老夫人忍受不了。隻是現下,老夫人又是選了誰呢?大姨娘倒是有可能的,畢竟安氏還在府上,有她從中周旋,恐怕大姨娘的機會比旁人大得多;另一個該是四姨娘,憑那日之事,也該曉得老夫人對四姨娘的疼愛之情;另外一位,便是三姨娘了,可惜這幾****安穩得很,隻是照例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愛來,不過老夫人那樣縝密的心思,到底選了誰,現在還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