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從外頭回來時,便見到顧明蘭愣著站在窗前,心中生疑,不動聲色地踱到她的身後,大喊一聲:“明蘭,你幹什麼呢?”
顧明蘭被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呀呀直叫,待看清來人,才呼了一口氣,道:“素清姐姐,你做什麼要嚇我?”
素清郎朗笑道:“哈哈,真是膽小鬼,這樣子便就嚇著你了?”
顧明蘭嘟著嘴白了她一眼,道:“若是你這樣被人嚇一跳,恐怕叫得比我還要厲害呢!”
素清嘿嘿一笑,伸手攬過明蘭,眯著眼笑,道:“開個玩笑麼,你站在窗前幹什麼呢?”
顧明蘭極快地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笑道:“本是打算摘些杏花做香料的。早晨郡主說屋子裏的熏香味道太濃了些。”
“是麼?”素清眉開眼笑,笑得毫無心機,“那我幫你一起唄。”
“好!”
僅是一窗之隔,茗雪聽得仔細,淺笑的眼睛,溫柔地望著坐著的程緋染,“郡主,想來過幾日怕是好舒適的熏香可以用了。”
程緋染的眼角浮現笑意,放在妝台上的雙手卻一下一下把玩著晶瑩剔透的白玉簪子,那是一枚梅花簪,通體白皙,沒有一絲雜質。本來冰涼的白玉,被她一雙手握得漸漸有了溫熱,她淺笑插到茗雪為她梳起鸞鳳淩雲髻。兩邊臉頰垂下青絲,高貴而不失俏皮,透著女子的嬌柔之氣。
玉手輕輕地撫過梅花簪,低眸淺笑道:“這時節,怕是不用熏香,屋子裏便能有一股子香味,何須多此一舉?”
“郡主說得極是,奴婢今晚就撤去屋子的熏香。”茗雪點頭應道,垂下的眸子裏帶著些許憂色。
多雨江南,這些時候竟總是陽光明媚,再不見雨。天色漸漸變暗,皎潔明月依然緩緩爬山矮牆,似乎在應許著與百花的誓約。程緋染用罷膳,閑來無事,竟突發奇想差人張起白色雲錦來,預備繡一副百花爭豔圖。
燭火搖晃,窗外的天色亦是漆黑,她卻是依舊弓著身子仔仔細細地穿針引線。素清茗雪垂首侍立在兩旁,卻沒有了顧明蘭的身影。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才停下手裏的針線,歇息了一會,側眼望了望屋外,低聲道:“她還沒回來麼?”
素清茗雪暗暗對視一眼,才搖頭道:“還沒有。”
程緋染“嗯”了一聲後,又低頭去擺弄她的繡品。茗雪素清無奈暗歎,麵上如常,心裏卻是擔憂得緊。
恰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進來,程緋染放下手裏針線,雙目緊緊地盯著門邊。那身影逐漸清晰,依然是素淨的打扮,髻上亦依然是那枚白玉桃花簪。
顧明蘭手裏捧著一個籃子,那籃子裏放置的是各種各樣不同的熏香,她淺笑道:“郡主,奴婢方才出府去買了好些熏香,您瞧瞧喜歡哪一種?奴婢明日便就換了。”
程緋染緩緩勾起紅唇,溫然道:“你這個丫頭,大晚上的出去便就是購置這些熏香麼?”
顧明蘭靦腆一笑,道:“午時您說那安神香濃得很,奴婢便就記在了心裏。先前本打算摘些花兒來自己製,卻沒有想到好寫日子。這不用了晚膳便抽空出府去了。您看看,喜歡哪一種?”
落入程緋染眼中,是各種各樣清香的熏香,她淺笑著仔細挑選。身後茗雪眼裏卻閃過一絲急色。
“便就這種吧,聞著挺舒服的。”
“這是薰衣草香,有安眠之功效,正適合郡主您入眠時用呢。”顧明蘭笑眯眯地道,“奴婢這就給您點起來。”
“好!”程緋染點頭應下,顧明蘭卻未曾發現她淺笑的眼底隱隱浮現一絲哀傷。妹妹,你到底是為何?或許,你便從不相信我是你姐姐麼?若是信了,你又怎會如此對待你的雙生姐姐?
程緋染隻覺得心裏刺痛,這刺痛卻又是壓抑得厲害,連喊一聲疼都不能。
那一邊顧明蘭微笑著將薰衣草香放置香爐,不過須臾,便緩緩傳來淡淡香味,聞著十分舒適。
“郡主,這香可還好?”
程緋染麵帶笑意,梅花簪在燭火的搖晃下忽透明白皙忽明顯得晃眼,“倒是清香。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息吧!”
“是!”顧明蘭沉穩笑著,行禮福身後方才離去。
燭火明亮,卻終究照不透程緋染的心思,茗雪上前一步,柔聲道:“主子,夜深了,快歇息吧。奴婢把香撤了。”
奈何程緋染卻擺了擺手,道:“點著吧,不然恐怕浪費了她一番好意!”
“可是……”茗雪還欲想說,素清卻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茗雪心下了然,便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