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一日發生的事情,似乎勾起程緋染許多以往的回憶。她滿身疲憊,意興闌珊地靠在杜謹誠肩上,青蔥素指繞弄著手中繡帕,低柔道:“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杜謹誠輕輕握住她的柔荑,寬慰道:“不要想這麼多了,省得自己煩心。或許是昭嵐和那個孩子沒有緣分。”
程緋染微閉上雙眸,神色裏盡是疲憊,杜謹誠心有不舍,道:“歇一會兒吧,我守著你。”
晴朗日空,太陽高照,窗外杏樹緩緩結出果子來。紅色枝頭早已幻作青色,反而愈發蓬勃。微風拂過,隱隱覺著有一絲燥熱。到底已是晚春了,這日光漸盛,隱隱逼近夏日。
主屋內,大夫人早已哭得肝腸寸斷,隻是她到底硬著性子不肯去求定國公,隻在屋裏巴巴等著方孜墨。從小陪在身邊的陳媽媽亦不在身邊,隻剩下以往得力的冬梅。
冬梅泡了一壺熱茶,隻勸道:“夫人切勿再哭了,喝杯熱茶吧!”
大夫人揮一揮手,道:“放著吧,我現下沒有那份心思。”
冬梅遂將茶盞放下,繞到夫人身後為她捏肩,“夫人,奴婢知道您為二小姐擔憂。但奴婢以為此事善有轉機。”
大夫人不禁眼睛一亮,連忙道:“轉機?”
“是。”冬梅言笑晏晏,自信非常,“夫人您想,郡主今日特意傳了老夫人,老爺和您,一起去處置二小姐。雖說郡主也許是為了顧及國公府臉麵,可是,即便今日郡主是就地處置了二小姐,旁人也不能說一句不是。因為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雅安郡主,當今最受寵愛的且握有九龍金鞭的郡主。但是,郡主今日卻依舊喚了你們來。”
大夫人凝眸暗忖,別過頭示意冬梅繼續說下去。冬梅微微一笑,又道:“郡主明知您會為二小姐求情,會為二小姐開脫,可終究讓您與老爺一道去了。郡主今日,無非是為了讓咱們都知道二小姐有謀害之心,二則恐怕也是為了世子妃,要放過二小姐一命。不然,若是二小姐害世子妃滑胎一事傳回京都,二小姐恐怕真就保不住了。”
大夫人蹙眉細細思索,以為冬梅所說亦有些道理,“隻是,二姐兒一事證據確鑿,雅安郡主不是心軟之人,恐怕不會聽我三言兩語就能作罷。”
冬梅卻莞爾一笑,道:“夫人,您忘了世子妃麼?”
大夫人陡然神色一亮,連連道:“冬梅,還是細心如塵!”
不等方孜墨來,大夫人便迫不及待去了紫雲閣。到時,杜昭嵐正依偎在慕琰懷中,臉上噙著淡淡笑意。大夫人心中暗忖,昭嵐滑胎,雖失去了孩子,可仿佛好似得到了慕琰真心疼愛。
杜昭嵐見母親,便正了正身子,又吩咐下人上茶,才道:“娘,謹嵐的事情我聽說了。若您是來求情,恐怕女兒無能為力。”
大夫人臉色一僵,訕笑道:“娘知道你怪謹嵐,可是,她到底是你嫡親妹妹。你……”
杜昭嵐隻別過了頭,晶瑩淚水蒙上眼眶,默默不語。
慕琰心中有愧,道:“嶽母,謹嵐做出這樣的事,對昭嵐傷害已是極大。您今日又要來向昭嵐求情,您置昭嵐於何地?”他素日便知嶽母偏心於杜謹嵐,可到如今狀況,她卻依然隻想到謹嵐,絲毫不考慮昭嵐心裏的傷痛。
大夫人麵露尷尬,哀哀戚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昭嵐與謹嵐都是我親生骨肉,我哪裏會有半點偏心?可是,若叫我生生看著謹嵐去死,娘也是萬萬做不到的。昭嵐,隻當是娘求你了,放過你妹妹吧!”
杜昭嵐忽而升起熊熊怒火來,當年為獨家,她百般不願意,卻被逼嫁進嶺南王府。夫君嶺南王府世子雖說風度翩翩,英俊瀟灑,可對她的情分卻是極淡。她在王府生生就熬過兩年寂寞清苦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隻以為往後有了依靠和依托,可這一切卻被她一直寵愛的好妹妹給毀了。
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娘,您隻求我放過謹嵐,可是謹嵐,何曾想過要來放過我?”杜昭嵐神情淒厲,含淚雙眸直勾勾望著母親,仿似要訴盡心中所有不甘。
慕琰隻覺得心中閃過一絲疼意,抱著她的雙手不自覺便就攏緊了些。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難不成他就不是一條姓名麼?”豆大淚珠滾滾落下,灼熱了大夫人的雙眸,也刺痛了慕琰的心。
杜昭嵐深吸一口氣,淚水掛麵,“娘,您知道嗎,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沒了。我整日整日地就想著等他出世,給他穿我親手製成的衣裳,給他沐浴,陪著他玩兒,好好把他養大。可是,謹嵐毀了一切,毀了我所有的夢想。娘,您是母親,您該知道我心裏有多痛。所以,謹嵐一事,您別來求我。恕女兒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