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言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做到了側麵的椅子上,美目凝視著玟庭原本風度翩翩此刻骨瘦如柴的側臉,等待著玟庭開口。
玟庭見狀,也開始懷疑這名義上的妹妹如傳聞裏那般是個冒牌貨,原本的芷言從來不會嘴角銜笑靜靜地聆聽,活潑有餘,穩重不足,又看了看緋色蘇綢的芷言,方才娓娓道來:
“我和醉曼,其實算是不打不相識的,相遇是因為她來咱們家偷東西,她師傅讓她來偷咱們諸葛家的一朵鳶尾花,拿回去表示她的輕功已經足以躲閃咱們府中的護衛,也就可以出師了,說來也是奇怪,若是遇到尋常這樣偷摸的人,我定然會扭了她送到官府,那日卻是我極少的心情大喜,我現在的師傅,那時的老師孔尚柳大儒誇讚我文章寫得好,我也就喝了些小酒,微醺之際,看到了她一襲白衣躲在花中,嘴裏還一直碎碎念著什麼找不到路之類的,探頭探腦的模樣極為可愛,像極了花中精怪,可人至極。
也是在一瞬,注定了我與她今生糾纏在一起的命運。我偷偷地躲在她身後,做出了我這一生極為不恥的登徒子的行徑,從背後一個巧勁摟抱了她,許是酒後亂性,我那日就如魔障了一般沒有放手。”
芷言透過玟庭絲毫不華麗的言語,似乎看到了花間一壺酒,懷中獨美人,才子微醺,美人淺笑的唯美之畫,但轉念一想那日酒樓裏如火般烈性的女子,又不覺得這樣的畫麵合適。果然……
“然後,她差點絕了我這輩子的子嗣……”玟庭的玻璃冰瞳染上層層暖意,看著堂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似乎在那一瞬,回到了遙遠的初相識。
“口中罵罵咧咧的,說著姑奶奶就是踹你了怎麼滴!極為火爆的姑娘,完全不同於我擇偶的標準,卻是那一瞬間深陷地無法自拔。她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模樣,在我好說歹說之下,才相信我對她並無惡意,一步三回頭的戒備著我,最後跳離我的視線。之後的日子,她的師傅總讓她來諸葛府偷些有的沒的,我時常懷疑她的師傅是不是懷疑這個不省心的徒弟嫁不出去,所以才讓她反複來咱們家。”
“一來二去之下,我們也算是漸漸相熟,後來也就在她源源不斷新奇的問題,我也勉力回答的情況下產生了情愫。這本來也算是一段佳話,我卻深知咱們家中門戶觀念看似不強,實則深入骨子中,父親一做官就娶了母親,還不是看上了外公的門第,想要攀附一二。”
芷言聽到這裏,有些訝然,沒有想到這大少爺竟然如此直白地跟她討論這樣的問題。又轉念一想,突然抿唇一笑,這大少爺可不僅僅是要給她講一段故事,而是通過這個故事表明自己的誠意。
“我瞞著家裏,卻也明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火總有一天會燒破紙,最後毀滅地更加徹底。母親找到醉曼,告訴她已經為我定了一門親事,她若想進門,就要做小,醉曼哪裏肯,有好長一段日子沒有理會我,也沒有再出現。後來我托人尋了她,解釋了一番,才哄好,卻又不知道為何,她又再次離開了。近來出了那樣的醜事,我也是沒臉再去挽留,隻想知道她安好便好。”
玟庭苦澀地一笑,嵌在極顯的顴骨上格外森然。芷言等著他的下文,他卻不再開口,芷言明白,這是玟庭釋放善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