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陌沒有接話,右手舉起那把油紙傘在頭頂撐開,將她護在傘下。雪喬緊閉了眼,滾燙的淚滴順著那冰冷的線條滑進他的衣領,她感覺到她環抱著的身軀幾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半晌,大手在雪喬發頂輕撫兩下,澀然道,“回來就好,我……,娘在找你,快些進去吧,別著涼了!”
雪喬暗罵自己衝動,在他懷裏悶悶的點頭,鬆開了手,轉身垂下頭,安靜地在他身邊走著。你不言,我不語。
剛邁進房門,段氏就迎了上來,拿著條幹淨的帕巾給她擦頭發,嘴上輕斥,“再不許和你哥哥置氣!你說說你們兄妹倆,為點什麼事兒,簡直胡鬧!你不回家,陌兒就出去找了你好幾趟!連濕衣服都顧不得換,隻怕你一人在外麵出什麼事兒!你二哥這麼疼你,他能做出什麼欺負你的事?做什麼不都是為了你好?”
雪喬心中苦澀,是,他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甚至都可以背棄他自己。她偏過頭去,看著段氏輕柔的為自己打理長發,美婦依然眉目如畫,隻是眼角已經微微生出細細的皺紋,鬢邊清晰可見幾絲白發。
雪喬咬緊下唇,將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讓她如何開口。別的官員家裏早已妻妾成群,子孫滿堂,而蘇家至今都冷冷清清,若是真正的蘇雪喬,怕是會很支持這門親事吧!她想起蘇子陌無奈的歎息,‘咱家就這麼兩個兒子,我不娶,誰娶?’蘇子陌都明白的道理,她難道還要開口阻止?隻怕會傷了二老的心。
驀地,她想起了今天上午楚河上與娘親把臂同遊的小白臉,不由得疑心漸起,拉過段氏坐到床邊,靠上她的肩,佯裝撒嬌,“娘,你當初為什麼嫁給爹爹呢?”
段氏手上動作一頓,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似乎隨著很久以前的回憶不知道飄去了哪裏,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音色如水,
“娘年輕時心高氣傲,喜歡獨自一人四處遊曆,但也心性單純,有一次險些被歹人所騙,幸好得你爹爹出手相助,那時你爹他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雖不得誌,卻是斷案如神,才高八鬥,娘當時就想啊,如果,我能再次遇見他,就一定要嫁給他。結果兜兜轉轉,待娘再次聽說你爹時,他已經辭官不知所蹤,娘雖感到遺憾,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直到娘要離開的前一天,在一個巷子裏遇見了受重傷的他,之後,便,便……”
話聲頓住,段氏輕輕瞥了雪喬一眼,臉頰竟有些泛紅。雪喬挑挑眉,不再多問,心裏已有了想法,這麼看來美貌娘親會背叛爹爹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麼那個青年男子是誰呢?
“喬兒,你是不是有了相中的人啊?跟為娘說說,娘的眼光看人可準得很!”雪喬一個激靈從思緒中驚醒,猛地搖頭,“沒有!這個真沒有!”就是有也不能告訴你。。。
段氏掩嘴輕笑,將女兒摟進懷中,幽幽歎道,“喬兒長大了,早晚也是要嫁人離開爹娘的,為娘希望喬兒能夠記住,不管何時,都不要怕失去,也不要去後悔。”
雪喬愣了愣,一絲古怪的想法匆匆劃過腦海,想要捕捉卻還未來得及,便又被娘親打斷,“本想帶你去挑一副五日後,宮宴上用的首飾,結果你回來的這麼晚,罷了,改明兒再去吧。現在你啊,還是趕緊去你二哥那好好賠個不是吧!”
雪喬頭皮發麻,訕訕地笑了一聲,應聲出門,木然的向“鬆風堂”走去。卻又在門口站住了腳,她不知道該對自己下午的一係列反常之舉作何解釋,他那麼精明,或許早就懂了,可是……
“吱呀——”像是斬斷她的猶豫一般,房門就這麼開了。蘇子陌端著一個湯蠱邁出房門,身上已換了件竹青色的新衣,看著僵在門口的雪喬,挑了挑眉,好似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我讓廚房的嬤嬤熬了一碗驅寒的薑湯,正要給你送去,你就來了,那就進來喝吧。”說完,便轉身回屋。
雪喬呼吸緊了一緊,低頭跟著走進屋中,這不是她第一次來蘇子陌的房間了,屋中整潔明亮,依舊飄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讓她一度懷疑自己骨子裏是一隻羊,要不然怎麼會依賴這個味道,而他蘇子陌,恐怕就是那隻將她吃的死死的大灰狼!(作者:你倆都能拍一部大片了,喜羊羊與灰太狼=_=)
蘇子陌坐到桌前,將薑湯推給她,語氣溫和地道,“快趁熱喝吧。”雪喬也不扭捏,坐下來捧著溫溫的湯蠱一勺一勺的喝下去,辛辣的味道讓她五髒六腑都暖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舒服的眯起眼睛。
抬眼見蘇子陌正一動不動地望著她,黑漆漆的桃花眼眼裏盛滿了寵溺。雪喬心下微歎,彎眸淺笑,打趣道,“二哥怎麼不喝呀?”她知道,薑是蘇子陌的克星,平時碗裏要是出現一小塊薑,他肯定矯情地扔了老遠。
果然蘇子陌聞言撓了撓頭,白她一眼,傲嬌道,“我閑著沒事兒幹嘛喝那臭哄哄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