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錦挑了挑眉,捋了捋袖上的暗八仙白如意緞紋,“拿什麼來才嘲諷你?就拿你心心念念的研姐兒嫁給蔣興權就足以嘲諷你。”
莫氏聽罷,臉色鐵青,剛要說話,那廂的沈榮錦卻兀自起身,“姨娘你慢用。”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場的下人聽到沈榮錦與莫姨娘的爭執皆斂息屏聲,隻怕殃及池魚。
莫姨娘卻是狠狠地砸了碗,“混賬東西。”
若是換做從前,沈榮錦敢這麼對待自己嗎?
無非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罷了。
不過這向來屬意沈榮錦的樊老太太今日對沈榮錦沒了臉色倒是令人驚訝。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件頂重要的事,不然樊老太太不至於如此。
想到這裏,莫姨娘招了徐媽媽過來悄聲道:“你去打聽打聽進來樊老太太和沈榮錦發生了什麼。”
徐媽媽點點頭,也不耽誤立即退下。
莫姨娘這才止了怒氣,對著一旁地惜春咒罵道:“糊塗東西,還不快給我重新拿個碗來!”
那惜春不敢怨言,連忙從新拿碗給莫姨娘。
莫姨娘也全不見方才怒氣,而是細嚼慢咽吃起東西來。
這般情景倒讓一旁的下人稱奇起來。
也不怪他們,莫姨娘向來是人前一副寬厚良善模樣,背後卻是錙銖必較的小人,此時這裏並非有他人,照常理莫姨娘定是會尋了人來撒氣.......哪回像現在這幅模樣,越吃越開心了?
而這邊的張安元扶著樊老太太回了房,一麵還說道:“祖母勞煩稍等,我現下就托人去找大夫過來。”
說著就要退下。
樊老太太卻是尋了錦杌坐下,聲音平靜地道:“先坐罷。”
張元安愣了愣,反應過來道:“祖母,您方才在膳廳是故意這樣?”
見到樊老太太頷首,張元安沒有說話,臉色卻是沉重起來。
樊老太太哪裏不知他此時的心情,但這事不得不說,遂歎了一口氣,“那日你說沈榮錦生病,我今日特地去看了她,她身子很好,你也不用再擔心她了。”
張元安不懂,沈榮錦身子好沒好方才用膳他便看到了,祖母何必多此一說。
祖母從來不是這樣的人,那便是有深意。
張元安回想到最後一句,麵色一白,看相樊老太太,“祖母,您這是什麼意思?”
樊老太太是眼見著自家孫兒日夜念著沈榮錦,想著沈榮錦,安哥兒的心思她最是能體會,可就是能體會又能怎麼辦?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一意偏執下去,隻會陷入魔障。
樊老太太抬起頭看著窗外細碎春光下的搖曳樹枝,一歎,“安哥兒,強扭的瓜不甜。”
張元安身子一頓,扯起嘴角苦笑道:“祖母,好端端怎說起這般的話。”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是怕碰碎了什麼。
樊老太太見到張元安這副模樣,心酸之餘又是氣極。
沈榮錦的確不錯,可是安哥兒品性上乘,學業也是不曾讓家中人擔憂過,這樣的夫婿別說幽州,便是京城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她真不知道沈榮錦在不願什麼。
莫不是吃定了自家孫兒唯她不娶?
樊老太太一向拎得清,可是因馮媽媽那事,再加上此事涉及自己最疼愛的孫兒,便是聖人也無法擦亮眼睛。
故而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閃過,便越發篤定起來,說出的話也不再寬和,“你覺得我何故說如此話,我今個兒去見了她,她說她並不屬意你。”
張元安趔趄了一下,抿最道:“祖母,您今日也累了,先休息罷。”
說著便要退下。
樊老太太喝住他,“站住!”
她走進張元安,看著他臉上神情掩飾不住的頹喪,不由得心疼,她這個孫兒自小體弱,早年將他送去給師傅學習,這幾年才接回家中生養。
本來就對這個孫兒有愧,所以盡可能滿足他,這也是樊老太太即便知道沈榮錦名聲不好,也為張元安過來一趟。
張元安轉過煞白的臉,眼睛裏的光像是殘風裏的燭光,閃爍著,將要熄滅的作勢。
“祖母......”
他的聲音透露著祈求,可越是這樣便越是讓樊老太太鐵了心,狠狠咬牙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自欺欺人嗎?沈榮錦名聲本就不好,如今她對你無意,你還執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