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昱日,晨光熹微。
町榭閣常年植有四季常青的海桐,秋風阜盛變得愈發寒冷,枝丫上點綴的白色小花,相對庭中落黃衰敗的石榴花卻開得愈發燦爛。
惜茱著好裝束,對著鏡子又撫了撫頭上精致的珠花才方打開門。腳剛踏出門檻,便看見白薇打好了熱水正走完了抄手遊廊迎麵而來。伸手攔了下來,用一貫的語氣吩咐道:“時辰尚早,小姐估計都還未醒,你端水去作甚?快端回去罷。”
白薇端著水,隻簡單地行了禮,嘴角一翹便笑道:“茱姐姐倒是不知,小姐卯時便醒來了,宣姐姐已經在町榭閣伺候小姐更衣了。”
惜茱腦袋一怵忙問道:“怎倒是我不知道?”
“小姐說了茱姐姐近來伺候自己累著了,今日就多睡一會兒,所以並未讓我們來通傳你。”白薇說著,也不顧惜茱臉色是怎樣的難看,淺笑地就端水退下。
遊廊上還泛著乳白色的天空,惜茱看了一眼還掛在天上的上弦月,轉頭朝町榭閣走了去......
馮媽媽說入秋了,清晨寒重,便讓榮錦在荼白色雲紋錦衣外披了一件妝花織錦鬥篷。
榮錦係著披風的絲帶,看著馮媽媽合好了攢盒蓋子問道:“都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裸銀子錢串子都帶全了。奴婢怕小姐路上嘴饞,還帶了些小姐愛吃的蜜餞和幹果。”馮媽媽正回道,惜茱一腳就踏進了房門,帶著秋風的肅穆。
“小姐怎起來得這般早?”惜茱笑吟吟地接過榮錦係著披風帶子的活兒,熟絡地係了起來。
榮錦捋了捋披風,覺著理順了,懶得去看惜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邊往外走去邊說著,“今個兒和莫姨娘出去添置家仆,可不是得早了去。”
說完就帶著馮媽媽和惜宣踏出了門口,惜茱也趕忙著準備跟來。
這時,走在前頭的榮錦突然頓了一下,轉頭看著惜茱,眼中帶著放心的相信之色說:“我讓惜宣和馮媽媽跟著我一路,家裏沒個能主事的不行,你便宿在家裏照顧著吧。”
榮錦說這話的時候,惜茱的腳尷尬停在門檻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看著一直被她踩在腳下的惜宣,此刻默默無聞站在榮錦身旁侯著,心裏突然不甘。不過稍遲疑了許,惜茱還是默默收回了腳,說道:“是。”
......
看到沈榮錦一行人走來時,莫姨娘微微愣了一下,她本以為沈榮錦久處深閨,肯定不知買人需要早去,不然遲了,好的家奴都會被別家賣走。
所以她便趁早出發,先行買了奴仆回來,到時候老爺問起,有王冧這個大管事作證,她隻需這般說,將過錯盡推到沈榮錦身上,即便需著再陪沈榮錦出去她也願意,隻是......
莫姨娘轉眼看向了榮錦身旁的馮媽媽,暗自咬牙,肯定是馮媽媽又插了一腳。
心裏這樣想,莫姨娘卻迎了上去,熱絡著說:“錦姐兒起得真早。”
榮錦也是淺淺一笑,看著麵前莫姨娘頭飾點翠嵌寶石福蝶花卉甸子,與榮錦一身素色對比更顯雍容富貴的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說:“姨娘比錦姐兒更早。”
莫姨娘心裏打的什麼算盤,榮錦豈會不知?她還當自己是那個好拿捏的沈榮錦嗎?
莫姨娘掩唇一笑說:“莫姨娘是做慣了這些,如今起這麼早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像錦姐兒,估摸現在還有困意吧......”
說著,莫姨娘讓身邊的惜韻接過惜宣手上細軟放在了馬車上。
莫姨娘含沙射影的,不過就是說她嬌生慣養使不得這些事。
榮錦望了一眼身旁送行的管家王冧,後者朝她微微鞠了禮。
沈榮錦頷首以示,卻沒撤離視線,似在對王冧又似乎在回莫姨娘的話,“萬事開頭難,現在上手也免得日後接手這些事慌手慌腳,你說是不是這個兒理?”
莫姨娘臉色微變,沈榮錦這話說得含糊不清,到底是日後接手家裏的事務?還是接手婆家裏的事務?
不管如何,這裏的下人是聽見了,難免不會生出幾分心思出來......她看了看榮錦,見她臉上雲淡風輕,依舊如常......沈榮錦平素自詡清高,行事向來坦坦蕩蕩,哪裏瞧得起哪些說話拐彎抹角的人?
想想覺得不可能。沈榮錦不過就事論事而已——莫姨娘想著,扯嘴一笑,便拋在了腦後說道:“這個時辰曉市快開了,我們快啟程罷。”
莫姨娘說的曉市,其實是位於幽州東方的一個市集,因是昱日最先照耀的地方,所以開得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