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沈榮錦才道:“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榮錦笑笑,走出槅扇,“這不還有幾天,著急什麼的?”
惜茱跟著沈榮錦走到院子裏,“奴婢就是突然想到了.......”
花燈會是給那些對情愛還懷揣希冀的善男信女牽線搭橋的日子,自己重活一世,隻求護得父親高枕無憂,其餘的這些沒有半點想法。
沈榮錦坐在炕椅上,燈火如豆,燭心燒得嗶嗶啵啵的響,將她半張臉都籠在一片昏黃的陰影中。
“小姐在想什麼?”馮媽媽端了溫水進來。
沈榮錦起身道:“怎麼是媽媽做這事?那些丫鬟們呢?”
馮媽媽將銀盆放在盆架子,笑笑說:“是奴婢自己想伺候的,奴婢已經許久沒伺候大小姐了,也不知道伺候大小姐還能多久.......”
榮錦聽著心中酸楚,徑直走到馮媽媽麵前,“媽媽這說的是什麼話。”
說著,榮錦將馮媽媽的手握在手心裏.......馮媽媽的手很暖,溫潤著榮錦的手掌。\t
馮媽媽卻是道:“可不是,從前小姐還是那麼小個,如今已經出落得如此的玲致,”馮媽媽歎了口氣,“......這時間最是難留住的,也最是晃眼就過了的。”
馮媽媽將錦帕遞給沈榮錦。
沈榮錦想起了程哥兒,前世馮媽媽死的時候,是在好幾年後了,這麼算下來,這個時候程哥兒應該還小,沒到入學堂的年紀。“媽媽,程哥兒如何了?”
“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還會幫著他父親做事。”馮媽媽說的時候臉上帶著欣慰。
程哥兒的父親是馮媽媽的兒子,本來是在沔州,是為了馮媽媽才搬遷到幽州的,之前父親有想讓馮媽媽一家都搬到沈家進來住。但馮媽媽說什麼也不肯,說是自己已經受了沈家過多照拂,再受心隻會難安。
馮媽媽喟歎一聲,“奴婢隻是希望程哥兒以後能爭氣,多讀點罷了。”
前世程哥兒確是如馮媽媽所言很是爭氣,同時也很孝順,要不是因馮媽媽身死,怕程哥兒也不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想著,榮錦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馮媽媽見到榮錦神情有些難看,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榮錦搖搖頭,帶著些撒嬌的味道說:“還不是剛剛馮媽媽的話,讓榮錦聽了傷心。”
馮媽媽抓住沈榮錦的手,“小姐,近來不大愛吃香杏凝蜜露了,花茶也不讓人泡了,一盞一盞全是普洱.......”
馮媽媽這話分明是在擔憂自己。
沈榮錦的心像是拋進了沸水裏滾般,疼又熱烘烘的。
馮媽媽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諳知自己的所有,而自己那一次回來就這麼反常,後麵又是夢魘又是莫名而哭,也怪不得馮媽媽多想......“就是一直吃甜的膩歪著了,想換個清淡的吃吃,這秋天,天幹物燥,最是容易上火了。”
馮媽媽見榮錦不願說,也不強求,隻是握著沈榮錦的手緊了又緊,“如此便最好,不過秋天終是要走,小姐若是太貪念秋日的風景,隻一味吃著那些清淡,難以捱過漫漫冬天。”
說著馮媽媽退了下去。
沈榮錦則站在原地兀地發神。
窗欞格灌進冷風,連同馮媽媽的那句話將榮錦吹醒。
自己一直陷在過去的事情裏猶拔不出來,不管麵對誰,總是想著前世是如何,自己又是如何地遭受其害,這樣被前世困頓其中,自憐自艾的自己,如何護得了父親和馮媽媽他們。
榮錦推開槅扇,砌上全是簌簌零落猶若落雪的殘花,一些飄在肩頭,沉甸甸地壓著,榮錦拂了一身還滿,她看向遠處蒼穹,星光閃耀,將榮錦蒼茫彷徨的心照亮,任自絮瓣隨步凋敝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