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錦回到房裏,又抄了幾張佛經,等抄完,再抬頭時,日已上竿頭,陽光漏進隔扇,爬出深深淺淺的影子。
而一大早出去的惜宣,又過了一會兒才匆匆回來。
沈榮錦這時已經將佛經撤了下去,對著窗都碾好了茶,聽到惜宣的腳步聲,她抬起頭,見到青色馬麵裙的惜宣曲身,對自己作禮道:“拜見小姐。”
沈榮錦手上的茶已經被碾成了細末過篩,她稍撚了一點放入煮沸的水中,茶沫飄浮,正值火候剛好之刻。
沈榮錦將細末放入茶盞逐製成膏,又用沸水溫熱茶盞,在惜宣眼花繚亂中,轉動茶筅點水,茶盞邊沿不斷起花猶霧滾滾......這便是所謂的‘戰雪濤’,除了老爺,隻有小姐能夠將點茶運至如此玄妙的境界。
惜宣看得發神,小嘴不自覺的翕開,她抬眸看著對窗站立的沈榮錦——淺淺的金光覆在她嬌俏豔麗的麵容上,朦朦朧朧,像披了一件細致的綢紗,好看,卻虛渺飄幻,似乎稍一觸碰便會炸碎出萬道光芒。
等到茶湯逐漸浮起白色浪花,沈榮錦收手,茶湯麵便如羊脂玉般瑩白,透著均勻的光,沒有半點消散和折痕。
惜宣忍不住讚歎道:“小姐這一手點茶,放到哪處都堪稱一絕。”
沈榮錦從茶麵撤回視線,看向惜宣,“這是鬥茶,自宋徽宗便興起,其中茶道大家無數競相躍,我不過一個小小之輩何能相比較......”雖是這麼說,但是沈榮錦的眸子閃過璀璨光華。
倏爾,沈榮錦收回視線,注視著白玉般的茶湯,她小飲一口,濃醇回甘的滋味在她舌尖跳動,而她的神情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惜宣也不好說話,就靜靜地候著。
過了一會兒,沈榮錦才想起她吩咐惜宣下去的做的事,她問道:“你今日去了文繡娘那兒,可是如何了?”
惜宣回道榮錦:“和昨日一樣,家裏沒人照顧,奴婢就用銀兩換了幾條文繡娘繡的繡帕回來。”
說著將那幾條繡帕遞給沈榮錦。
等沈榮錦接過看了之後,她默默一笑,踅身到書案寫起了字。
惜宣難免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問道:“小姐這是做什麼?”
沈榮錦沒回答她的話,等寫好了,她將寫了字的那張紙放在信箋裏,連同這繡帕又一齊遞回給惜宣,對她說道:“斜街胡同有一姓狄的人家,你將這封信給他,他若是問起你,你便報上我的名字。”
惜宣接過繡帕和信,心裏有些惴惴的,“小姐,我聽別人說......”她突然閉住嘴,主子做的事情,哪能容她們下人過問的?況且大小姐性子從來都是陰晴不定的,罰你寵你根本就是瞬間的事。
榮錦見到惜宣囁嚅著,皺了皺眉,問道:“你想說什麼?”
惜宣連忙搖頭,“奴婢先退下了。
榮錦“嗯”了聲,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等惜宣退了下去,榮錦便招了白薇伺候自己換了件月白色圓領的長袍,然後幹淨利落地坐在臨窗大炕上。
白薇見此把茶放在了炕桌上,此時的茶已經涼了三分過頭,喝著略略有些冰凉。
榮錦看到町榭閣外的紫薇樹已經開始凋敝,葉子泛起了枯黃,她突然問道白薇說:“白薇,馮媽媽呢?”
白薇屈身回道:“這個時辰馮媽媽估計在庖屋給小姐準備午膳。”
榮錦摩挲著和田白玉茶盞上的紋路......自己的膳食一直是馮媽媽在打點,她最是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的了,“你讓馮媽媽過來一趟,然後你再告訴小廚房,簡單做些菜就可,不要太鋪張了。”
白薇奇怪地看了沈榮錦一眼,隨即應道退下。
而這邊的莫姨娘和周老太太說完了話,領著惜韻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才到了槅扇外,沈榮妍就立馬迎了上去,她看了一眼莫姨娘身後的惜韻,然後便將方才沈榮錦對她說的話轉述給了莫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