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沈榮錦拐拐繞繞走到一麵池塘旁,她看了看四周:綠柳周垂,木樨相攜環香,金黃色的碎花落在漫成甬路的階石發清發亮,花掩翕開之處,隱約可見穿堂的紅木遊廊,原來是走到了西跨院。
沈榮錦看見池塘上自己的倒影,她突然想起這裏從前是有許多芙蕖,小時候她還喜歡在這裏摘蓮蓬,一伸手就能摘到。
後來她嫁到蔣府,那裏也有這樣的池塘,到了夏季開滿了芙蕖,很是好看,她有一次突然起興去摘蓮蓬,差點就摔倒池塘裏,還是路過的蔣興權把她拉了回來,當時她就在蔣興權的懷裏,還能聞到蔣興權身上玉蘭花的香味,自己後來因此有好一陣子衣服上都熏了這香......
沈榮錦捏緊繡帕,闊別這麼久,她原認為自己可以淡然麵對他,沒想到還是慌亂了。明明知道這個蔣興權不是前世的那個蔣興權,但還是忍不住地去頂撞他.......沈榮錦坐在池塘邊,一會兒想起小時候的事,一會兒又想到蔣興權。
“小姐,”身旁的馮媽媽小心翼翼地出聲,“小姐可是認識方才那位大人?”
沈榮錦身形一頓,隨即垂下眼簾說道:“你何出此言?沒有的事,我並不認識那位大人。”
沈榮錦回答得這麼斬釘截鐵,馮媽媽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她看著沈榮錦捏得有些發紅的手上攥著的那個繡帕,已經十分皺皺巴巴的了。她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被馮媽媽喚回了神的沈榮錦,看見頭上桂花隨風吹簌簌零落,不自吟道:“秋風又送木犀黃......”
沈榮錦撚起落在衣肩上的桂花,暗香浮動,馮媽媽看見提議道:“這個時候桂花熟得正好,若是做成花蜜最好了,淋到平日吃的糕點上,或者做吃食的時候加一點,都會讓菜肴看起來好吃許多......小姐要不要做幾盅?”
沈榮錦手上撚著桂花的花瓣,展顏一笑,說道:“那便聽馮媽媽的,做幾盅。”
惜宣笑著回道:“奴婢聽說白瑛做這個最好,做出來的桂花蜜鮮甜而不膩之外,香氣還馥鬱溫馨。”
桂花蜜的製法其實都大致相同,大都是洗幹淨晾幹,然後醃製澆餳,蓋上蓋子燜個盞茶時辰就好了。
沈榮錦點點頭,說道:“便讓她做吧,做好的桂花蜜可以加在糕點裏或是茶水中,不過別加多了,太甜了總是會齁著。”
惜宣應道,“是。”
主仆三人正說著,便有一梳丫髻,戴花簪的丫鬟匆匆走來,她對著沈榮錦施禮後道:“大小姐,老夫人叫你去棲香閣。”
沈榮錦認得這個丫鬟,是一直隨身伺候老夫人的,好像是叫拂秋,她笑著問道拂秋:“敢問拂秋,老夫人叫我去是為何?”
拂秋似乎有些驚訝沈榮錦的話,她受寵若驚地回道:“大小姐客氣了,老夫人打馬吊高興了,現在正坐莊著,想讓大小姐和二小姐去陪莊。”
......
等沈榮錦到棲香閣的西次間時候,周老太太正和莫姨娘,文家大奶奶,李夫人她們打著馬吊。
文大奶奶和李夫人身邊都各自坐著幾個和沈榮錦差不多歲數梳著婦人髻的女子,呼笑喧闐之間馬吊的碰撞聲此起彼伏。
她們看見門口的沈榮錦,招呼著沈榮錦進來。
沈榮錦行禮後,想起拂秋的話,便讓馮媽媽拿了些小銀錠押了周老太太這邊。
方才和沈榮錦打過照麵的李夫人,她驀地地一笑道:“果然是親孫女,押注都押老夫人的。”
李夫人這話可說到周老太太的痛處了。
周老太太是沈謄昱父親續弦抬的正室,哪裏是沈榮錦的親祖母,但周老太太為人又好麵子,這樣的事不會給別人說之外,也不準下人傳出去,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這才讓李夫人有了這麼一說。
周老太太乜了一眼沈榮錦押的那個銀錠,沒說什麼話,但沈榮錦看周老太太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莫姨娘自然也是看見了的,她不動聲色地捋著李夫人的話說下來:“錦姐兒向來孝順,上次體恤我,還賞了我身邊丫鬟一個薄金鑲紅瑪瑙墜子。”
沈榮錦聽見莫姨娘這麼說,轉眸去看莫姨娘,她頭上的花甸服帖在她的臉上,似乎和她的話一樣,都是溫柔和順的。
隻是隨著莫姨娘這話脫口,周老太太臉色更加難看,她皺著眉問道沈榮錦:“這事可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