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手上拿著一串金絲楠木的佛珠,周身散著弱弱的檀香味,隱隱約約地鑽進沈榮錦的鼻腔。
林姨娘麵上沒什麼表情,隻頷首道:“大小姐......請坐。”
說罷,林姨娘坐了下來,將那串佛珠裹在手心,倒了杯茶遞到沈榮錦麵前,“這裏沒什麼好茶,大小姐多擔待著。”
這話沈榮錦在蘇翟那兒也聽過,想來大家總看她被吹著捧著,自然覺得她金枝玉葉,嬌生慣養,對許多事物都是不屑一顧的罷。
沈榮錦淡淡一笑,接過了茶。
同時,小纖兒手腳麻利地就倒了杯茶給林姨娘。
林姨娘對著茶杯一吹,將水麵上的茶葉細細捋開,透過熱水浸開的霧看了白薇一眼,隨後才喂了她自己口茶,“大小姐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
正如林姨娘會蜀繡,所以林姨娘是川蜀那邊的人,長得便有那邊地方的氣兒。瓜子臉若桃花,美眸似水含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修的緣故,性情溫溫和和的,相處起來總讓人覺得平靜……其實這樣的人比莫姨娘好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她若想爭,怕莫姨娘還真的爭不過她。
沈榮錦心裏默默的想著。
看見林姨娘把杯子放下後,沈榮錦才道:“我房裏有個丫鬟不諳禮,今日衝撞了我,想著來林姨娘這裏討個調.教的法子。”說罷,視線略略在白薇身上一掃。
沈榮錦房裏的丫鬟不聽話,怎麼都是沈榮錦自己或是房中的管事婆子調.教,再不濟,也是莫姨娘管的份兒,何時輪到自己來搭這把手了……
林姨娘聽出沈榮錦的話裏有話,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眼沈榮錦,卻看見她坐在對首,脊梁挺得筆直,臉上掛著淺淡地笑,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祝氏......自己當時從偏門嫁進來的,因為是妾,所以還要給正房的祝氏敬茶,當時的祝氏就是這麼的坐在堂前的檀木椅上,喝了自己遞的茶......
林姨娘雙眼迷蒙了一下,又瞬間從回憶掙開,視線不自然地撇開,“小纖兒,你先退下去。”
小纖兒眨巴著雙眼,應了聲‘是’,便退出了房門。
林姨娘這才歎了口氣,說道:“到底什麼事,大小姐你說罷。”
平常沈榮錦跟前跟著都是一等丫鬟,且從來不到她這兒來的,今天破天荒的來了,還好巧不巧地帶了白薇,林姨娘也不蠢,自然知道沈榮錦想抓著這點讓自己做什麼事。
沈榮錦淺笑著,同時也讓白薇退出了暖閣,順道闔了門,“......上次我因出去采辦父親壽禮而被登徒子調戲的事,不知林姨娘還記不記得。”
林姨娘手一顫,握著的金絲楠木的佛珠就碰撞在一起沉悶地響,“我還以為是莫須有的事……”
林姨娘歎氣聲戛然而止,突然又恍然笑道:“果然是空穴來風......”
恍然之後,林姨娘麵色又是不解,“這事,我記得當時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林姨娘是明白人,和明白人說話最忌諱拐拐繞繞,沈榮錦便攤開了道來,“妍姐兒快要及笄了,父親的意思是想讓我當妍姐兒的讚者,不過,我估摸著莫姨娘她們應是不願意的,所以就想在顧玄琪的事情上做文章,拿喬我。”
“那廝竟然是顧大人的幼子?”林姨娘臉色微微而變,抓著的佛珠又是緊了幾分。
沈榮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是的。”
林姨娘直起了身,似乎終於正視起來,“這件事情若真照你這麼說,那便是避無可避了,你打算怎麼妥善好這件事?先不論那顧玄琪是官大人的幼子,莫姨娘也不是沒頭腦的,你那些小把戲偶爾使使還行,使多了誰都膩歪。”
沈榮錦聽到這話並不辯駁,嘴角淺嗜著笑,像明晃晃的小刀子,“林姨娘覺得莫姨娘若是想既顧及到名聲,又想把這事辦成,她會怎麼做?”
莫姨娘若想顧及名聲,那這件事她必然不能當那個主動的,並且還要把自己裝成那個受害人,如此想來除去讓顧玄琪自個兒上門,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一般這樣的男子上門,若不是逢什麼佳節夜宴或是走街串門,便隻有提親了。
林姨娘一下撚住撥動的佛珠,臉色已然是不好看了起來,這莫姨娘真是好大的膽子,沈榮錦再怎麼也是沈家的嫡女,況且老爺還那麼疼愛,單憑這樣的身份,豈是能隨隨便便找個人塞了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