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秋,周遭綠葉或是紅花顏色都會變得慘淡,所以屋內布置更是要換得明暖一些......這看著暖和了,心裏也會隨著暖幾分。
所以平常的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風換成了紅木彩雕屏風,淺浮雕與紅木框架結合成一體顯得更加厚重,顏色也鮮豔了些,兩傍擱了蟹爪蘭,替了之前一成不變的萬年青。黃花梨木的椅子上讓人鋪了寶藍色雲龍捧壽坐蓐......但這些皆是因沈謄昱的這麼一句話,在沈榮錦眼裏瞬間熄滅了顏色。
沈榮錦抬頭看向沈謄昱,麵色蒼白。
沈謄昱眉間悄然一蹙,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捏緊,心疼之色溢於言表:“你不是告訴我那事不是真的,那這件事怎麼會從別人的口中又聽見,對方還是顧家的二少爺?”聲音已經不知覺的柔了好幾分。
沈榮錦咬住唇,還是僵持跪禮的動作,卻什麼話也沒說。
明顯的無可狡辯的沉默。
莫姨娘坐在旁邊高興之餘,還是不免氣了一下,她還以為沈謄昱是因為覺得沈榮錦被人調戲損了他的麵子才說這樣的話,沒成想,沈謄昱在意的竟然是沈榮錦之前並沒有對他說實話。
這麼想著,沈榮妍後腳也跟了進來,依著沈榮錦同樣行禮道:“父親,莫姨娘,林姨娘。”
沈謄昱抿緊唇,不為所動的樣子,明顯一顆心都放在了沈榮錦的身上。
林姨娘有些看不下去:“老爺,什麼話好好說便是,就這樣跪著不是辦法不是?你瞧著錦姐兒臉都白了。”
莫姨娘飛快地瞥了林姨娘一眼,同樣附聲道:“林姨娘說得沒錯......老爺先喝口茶,消消氣,這錦姐兒再不是,也不能氣著了你自個兒。”
莫姨娘趁機的打壓譏諷,沈榮錦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心心念念的是方才父親說的那句話。
前世父親也這麼說過,可每次說完,父親就會傷心好一陣子,總覺得傷了自己和他的情分。她不願讓父親這麼傷心。
沈榮錦嘴唇煽動,最終才啞聲道:“是女兒的不是,父親快莫要生氣了。”
沈謄昱聽到沈榮錦聲音都澀了,心頭像是被人捏住的緊疼......這是他從小養在膝下長大的女兒,錦姐兒以前犯了錯,自己時常也會責罵她,但何時說過這麼重的話,這麼摧人心肝的話......“我上次便是問過你,你被人冒犯的事是否是真的,你當時告與的我是什麼?”
沈謄昱滾了滾澀得發緊的喉嚨,發現這句話自己已然說了兩遍。
他方聽到顧家派人來的媒娘說出這樣的話時,心裏是又怒又心疼又傷心。
怒的是錦姐兒竟然平白受了人欺負,心疼的是錦姐兒被人欺負了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然而真正讓他氣得說出那口話的是沉甸甸壓在心頭的那股傷心......
沈榮錦又何嚐聽不出來?淚倏然盈於睫。
莫姨娘看到沈榮錦身旁還一直跪著的沈榮妍,明明是沈榮錦的錯,偏還害得妍姐兒一同受罰......她急忙道:“老爺,先讓錦姐兒起來罷,這天氣涼了,仔細跪著膝蓋疼。”
沈謄昱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他膝蓋上還有錦姐兒給他的護膝,她當時還笑著說,父親膝蓋不好,天涼了總是犯疼,錦姐兒擔心,也隻能多做做護膝讓父親好受點......這樣關心自己的錦姐兒,隱瞞自己肯定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快起來罷。”
頭頂傳來沈謄昱著急的聲音,沈榮錦的心像是被人拋進了滾沸的熱水裏,熱熱的,卻又滾燙得痛。
父親心裏肯定是難受的,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他這麼難受著,聽到莫姨娘說的那句膝蓋疼,便忙不迭地讓自己起來......
沈榮錦鼻子一酸,顫晃著就起了身,“父親......”
話才剛剛起了頭,莫姨娘就掐斷了沈榮錦的話,“錦姐兒,你也真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都不與我們說說,上次還那樣得把老夫人我們都虛誑了過去!”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把周老太太單獨說出來,不就為了讓這個知孝懂禮的父親對自己更加生氣嗎?
沈榮錦臉上還掛著淒然的神情,眼睛裏卻蹦出凜凜寒意,“莫姨娘不也是如此?都不和父親說一說,便自個兒找了上房,和媒娘們說了我的親事。”怕是父親再來晚點,你連我的庚帖都要交了罷。
後麵那句話沈榮錦沒有說出來,那是念著父親和莫姨娘的情分,不願讓父親為難。
莫姨娘有些不可置信,厲聲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是你一個閨閣女子該說出的話嗎?”
沈榮錦卻是沉默地站著,並沒回答她的話。
沈謄昱本就心煩,聽到這樣的話頓時就沒了個耐性,立馬就沉喝了道:“現下還有外人在這兒,你和小輩爭執,也不怕鬧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