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去西洋坊時,正巧遇到了蘇東家身旁的下人,雖說是下人,不過看樣子卻是會點手腳功夫的,走路四平八穩,說話也十分低沉,他當時見著自己就說蘇東家有事,要去一趟四川,回來估計幾天後了,所以才想托她告訴沈榮錦,若是出什麼事,隻消到楹行找管事的說幾句便是了。
自己當時心中納罕,自家小姐出了什麼事,為何要告訴蘇東家?這樣不清不白的,傳出去別人怎麼看自家小姐?
想法一過,陡然的又轉了個彎兒,這蘇東家雖說不及老爺財勢雄渾,但好賴在幽州也是有名的,況人兒比老爺精許多,小姐現在處境並不是很好,萬一真需要蘇東家的幫助呢?自己不能拒絕,也不能答應,回去得問問小姐。
所以當時惜宣話說得含糊,大概意思也就是回去會和小姐說此事的......小姐答不答應那便是其次了。
惜宣這邊想著,那邊沈榮錦已讀完了信,她禁不住默然歎道:這才是她認識的葉輕!做事主見,明辨是非。
惜宣見沈榮錦不掩飾的笑意,遂問道:“這葉娘子可是說了什麼?看小姐高興的。”
沈榮錦大赦一般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那方卞出了些事,遭了官司,葉輕雖說和方卞和離,但方家人卻緊揪著她不放,硬是想讓葉輕去救救方卞。”
惜宣驚訝道:“葉娘子不過一介女流,如何能救得了那方卞?”
沈榮錦笑了笑,把信擱在桌麵上,道:“你難道忘記幽州知州是誰了?”
惜宣想也沒想就道:“是王文王大人。”
沈榮錦點點頭......這王文是什麼人,沈榮錦前世就很是明白,貪財好色又沒什麼能力,所以總是兩邊倒的巴結奉承,平日裏又愛欺壓那些小的,要不是蔣老爺和父親在,幽州能過得這番太平?
要不是後來因為蔣興權的事,蔣老爺會無端失勢,以至於這王文一官獨大,害得幽州名不聊生,百姓們也因此對父親有了怨氣,而蔣興權又以擢升的緣由,帶著自個兒遷去了京師,所以父親後來遭事可謂是舉目無親......
惜宣很快明白沈榮錦的意思,她忿然道:“這方家的人怎麼能如此作為,葉娘子都已經和方卞和離不是,葉娘子於情於理都不該那樣委屈自個兒去幫那方卞!”
饒是惜宣也忍不住為葉輕申不平。
沈榮錦緊接著又道:“是啊,方家這樣的要求都能提得出,還指望你幫了他們,他們記得你的好?怕到時更多的會是嫌棄罷。”
......前世的葉輕是不是也是被逼到如此境地,才看出她是嫁了一個怎樣的人,怎樣的人家?所以才有後來的毅然決然的從商?
這些都不必想太多,反正葉輕是應了自己先前的提議,也和那方家徹底斷了聯係了!
想到這裏,沈榮錦不由得一笑。
端茶進來的惜茱隔著珠簾,一眼就看到笑著的沈榮錦,心底不自納罕,這才放遭了二小姐那麼一通說話,此刻竟然像是沒事人一般,笑得如此開懷,莫不是高賢這事有蹊蹺?
惜茱咬住唇,希盼著自個兒沒錯想.....畢竟那封信已送了出去。
略略一頓,惜茱挑著簾子走了進去,然後放心般地道:“小姐這笑了,奴婢也就安心了。”說著,她視線往桌麵上移,鎖在那封信上。
沈榮錦很快就擋住惜茱的目光,將信收進了衣袖裏,然後道:“馮媽媽對我說,你近來都是在庖屋那樣的地方呆著,也是委屈了你,我覺著也是,看到你手上那些傷傷疤疤數都數不過來......所以我和馮媽媽都覺得,還是讓你先休息幾日,等休息足夠了再來伺候我。”
自己才被調回來不說,現在再來說,明麵著是為自己著想,實質是降了自己......不行,若蔣興權再是聽到自己在沈榮錦跟前如何不受寵,以他的性子定是會棄了自己。
如此,惜茱端著茶就跪在了地上,她紅著眼道:“小姐,奴婢是卑賤的人,那論得了什麼調養不調養這樣精貴的話,還是讓奴婢繼續伺候小姐罷,奴婢想伺候小姐。”
沈榮錦垂下眼看她:“你既想伺候也不是不可,但我要說一句,什麼是你該看的,什麼是你不該看的,你揣仔細著了,不然下一次便不是末等丫鬟這樣便宜的事了。”
惜茱凜然,顫顫巍巍道了一聲是。
沈榮錦便打發著惜茱退了下去。
隔著廊道,沈榮錦看著院子裏草木枯榮,一夕之間竟又多了些落葉,心情如湖泊一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