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謄昱約了程子貴在杏雨胡同的漳平茶館見麵,因出門有些晚,所以到的時候程子貴已經在裏麵等候著了。
程子貴今日選了一件杭綢素麵的夾袍,顏色是藕荷色的,一般男子都穿深色外袍,因為這樣會顯得穩重些,不然會讓人覺得輕浮放浪。
可是這樣的衣服穿在程子貴的身上卻看起來十分年輕,說不出來的俊逸風流......他要是娶了錦姐兒,這日後生出來的孩子,不知該好看到哪裏去。
不過,可惜了.......
沈謄昱心中微微歎息著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程子貴起身道:“沈老爺。”
沈謄昱微微地笑,道:“出了點事有些耽擱了,讓你久等了。”
程子貴笑道:“沈老爺客氣了,我也是剛剛到的.......你瞧,這茶都還未上呢。”
兩人邊說著邊互相請著對方入了座。
然後程子貴便讓宋玉拿出一個匣子,裏麵裝著精致的花燈,“這是我讓人去專門找的花燈,想著今天元宵節,正好應景送給榮錦她們。”
雖然說是送給她們,但程子貴和沈榮錦見麵的情分,這個禮送給妍姐兒是順帶的送,送錦姐兒才是主要的。
沈謄昱往那匣子裏麵看了一眼,彩色琉璃做的荷花樣式的花燈,樣子既新穎又好看,女子一般都喜歡這樣漂亮的事物,錦姐兒也一定會喜歡的.......
這樣想著,沈謄昱不覺笑眯了眼,道:“還虧得你替她想著.......那我便替你多謝她了。”
程子貴對宋玉使了使眼色,那匣子便轉到了蔡奕的手上。
然後程子貴才道:“沈老爺真是客氣,不過一個花燈罷了,今晚的花燈節不知有多少好看的花燈,隻怕到時候榮錦看了那些花燈之後再看我的,便覺得不好看了。”
說完,他喂了自己一口茶,狀似不經意地道:“我是沒在幽州過過花燈節,想著應該跟其它地方一樣都熱鬧得很罷。”
沈謄昱點點頭說:“應是差不多的,不過,我們這裏白天會舞獅,一般是大獅配一個小獅,或紅或黃的演像是漲退的潮水一樣,可是壯觀了。”
程子貴道:“聽沈老爺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不過,我想著,這舞獅是在哪兒舞?這幽州車馬駢闐的。”
這時茶上了上來。
茶杯蓋子敲響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音,沈謄昱回道他:“這舞獅通常都會在比較寬敞的地域裏,若是走街串巷,在這之前大家都會自覺讓出一道明亮的路讓舞獅的人通過,所以也不存在你方才說的那樣。”
程子貴緩緩撥弄著茶杯蓋子,又問道:“不過這樣的節日熱鬧是熱鬧,但是人員聚湊在一處是很容易出事的,我看這幾日顧大人怕是睡都睡不著罷。”
沈謄昱冷哼一聲,“他也就是這幾日睡不著罷了........”他說的是顧玄琪的事。
程子貴目光閃了閃,隻道:“可不隻是顧大人,前日就是我聽那些驛站的店家都在擔心這些事。”
沈謄昱似乎並不意外,他道:“年後便是初春,迎著換季的日子不說,這萬物複蘇,茶葉正好發嫩芽,很多茶葉就在這個時候最是適合輸送,幽州因著是我在的地方,所以這樣的情形則更甚了,四遠竟湊的過來,那些馱夫累了要歇腳,便歇在這些茶鋪棚子裏,有些富有的就歇在驛站,不過都很忙便是了。你也知道,這行走江湖,再是小心翼翼的人都難免會與他人有摩擦,每年都會發生一兩件衝突的事件.......”
程子貴不動聲色地道:“確是這個理,這些驛站雖然忙,不過能賺錢,都是累得開心罷了......不過我的意思倒不是這個,如今別說是驛站,就是州界口也能看一些陌生的臉孔,那些男女還好說,就是其中還有一些老嫗和小孩,看樣子是逃難的......那些驛站害怕他們身上會有什麼疫病,傳染到了沈老爺的人和茶,到時候就麻煩大了。”
沈謄昱一怔,道:“有這樣的事,我竟都不知道.......”
程子貴餘光盯在沈謄昱的臉上,解釋道:“這事我也是方才來的路上聽到的.......估計快沒多久整個幽州都會知道了,也不知顧大人他們會如何作為,隻希盼著別又出去年的那樣事才好。”
果然,沈謄昱的臉色陡然一變,他道:“這事的確茲事體大,且不說茶葉這些,那些逃過來的難民們也是人命,那些驛站且都這麼認為他們,那多的是人會因此害怕而躲避他們,沒有接濟的他們,如此下來怕隻會落得淒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