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6日,丙戌年臘月廿九,一大早,江南煙雨開車,高勝寒三姐弟,還有高勝寒的母親殷勤,他們一行五個人前往第三監獄探監。
探監,通常隻能一次性進去三個親屬。
殷勤是高義的愛人完全有探監的資格,問題是她是個病人,行動不便的病人,需要有人專門照料的病人。
頭一天晚上大家商量的時候,擔心監獄裏麵會不會同意讓殷勤進去。
想在年前大家見一見老爸,隻能再麻煩監獄長了。高勝寒考慮的是要不要麻煩萬叔叔。
上一次高勝寒去探監,一塊去的是徐行,還有他的表哥趙無眠。
十五分鍾的探視時間,確實夠倉促的。治療情況,之前萬誌華監獄長根據電話了解的,已經告訴了高義,高勝寒匆匆忙忙說了一下母親的身體情況,問了問母親是不是會“武功”,就不好意思多說了。
徐行同師傅高義聊了一些局裏的變化,以及自己的工作情況。
趙無眠說的時間要多一點,他跟舅舅很長時間沒見麵了。
臨走的時候,高義特別交代外甥說,“你告訴毛毛,以後盡量不要麻煩萬叔叔,免得他在工作中為難。”
打電話給徐行叔叔,征求他的意見。這個叔叔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高勝寒可以隨便一點。
徐行是很細心的一個人,他明白毛毛不隻是征求意見,馬上說,“毛毛,你等一下,我先問問萬監獄長。”
“萬監獄長,我是銀城的徐行,高義的兩個外甥女從泉州過來了,她們想陪同毛毛和他媽媽一塊來見見高局,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高義?哦,我知道,在裏麵表現很好,家屬是在我們這裏病倒的,我記得,病了這麼長時間,過來看看可以嘛,隻要不違反大原則,有利於犯人的勞動改造,我們可以適當放寬一點的。到了以後,我通知他們大隊,另行安排探監地點。”
監獄長在打官腔,如果是毛毛可能難以接受,徐行能夠理解,萬誌華正在辦公,身邊有其他的同事,冠冕堂皇是必須的。
得到了萬叔叔的同意,將母親安頓在輪椅上,抬上車,高勝寒與笑笑在後麵照看,杳杳坐在副駕駛室,江南煙雨開車直奔第三監獄。
一到大門口,高勝寒馬上打電話通知了萬叔叔。
萬叔叔讓他去探視大廳辦理相關手續後,在門口等待一下,這邊會有人過來領他們的。
是高義所在的大隊長親自來了。高勝寒小心的推著輪椅,跟在來人後麵,到了另外一棟房子裏麵。
裏麵空間比較小,大概隻有三十多平方,雖然也有一堵低牆,將裏麵和外麵的人分開了,但是沒有玻璃牆,溝通不需要用電話。
高勝寒一進去,馬上看見爸爸了。高義坐在裏麵的凳子上,他的監管獄警站在裏麵的門口附近,萬監獄長也親自來了,他坐在一張桌子後麵。
看見殷勤一進來,穿著007號囚服的高義馬上站起來了。一臉肅然的高義給予了愛人最高規格的禮遇,——一個老兵的立正敬禮。
殷勤笑了,笑的像個孩子。
萬誌華監獄長站起來了,他破格對一個探視的家屬敬禮了,那是他的嫂子,一個舍棄了榮華富貴無怨無悔的軍嫂、警嫂!
大隊長敬禮了,獄警敬禮了。
站在殷勤身後的江南煙雨兩腳一碰,對著監獄長、大隊長、獄警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時候,有一滴熱淚悄悄的從他的眼角滑落。
江南煙雨沒有見過高義,他從老爺子的口中無數次聽說了這個人,高義是個真正的男人,一個鋼鐵般的男子漢。
眼前的高義盡管剃了光頭,一身囚服,依然不改標準的軍人姿態,腰板挺直,目光炯炯,雖然他沒有開口,白居易的名句卻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真實寫照:“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江南煙雨比高義年輕,他作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一個曾經的中南海內衛,他早已經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可是,可是眼前的一幕還是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靈。
——這是兩個同生共死的戰友,這是一對一見傾心始終不渝的愛人,這是人間的至善至美。
“憐子如何不丈夫”!
心酸無比的是杳杳和笑笑。
爺爺的房間裏麵,在床的對麵,電視機的上方有兩張放大的照片,一張是姑姑大學畢業時候的照片,一張是姑父當兵時候的戎裝照,據說是姑姑離家出走的時候故意留下來的。
笑笑曾經好奇的問過爺爺,“姑媽他們沒有結婚照嗎?”
看見爺爺難過地搖搖頭,笑笑再也不敢問了。
她們從小就聽家裏人說過姑父。知道他是個勇敢無畏的軍人,是個了不起的警察,在她們的印象中,姑父永遠就像照片中那樣年輕,那樣英俊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