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聽到了片言隻語的顧副局長,抑揚頓挫,琅聲而入。
“作家兄弟,您貴姓?”抽了一支煙,顧副局長精神抖擻。
“免貴姓季,筆名,江南煙雨是也。”江南煙雨拱手作答。“顧局長也喜歡蘇東坡?”
“那是自然,蘇東坡是文壇千古奇才,他在我們黃州(今湖北黃岡市)當過團練副使,《赤壁賦》、《後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等千古名作,都是在我們那裏寫出來的,我們那裏的讀書人,沒有不喜歡他的。”
顧副局長站在“包廂”的中間,望望自己下鋪坐著的兩個人:江南煙雨和高勝寒,望望他們當麵的空鋪,再看看坐在空鋪上麵的女孩呂江月,不知如何是好。
高勝寒起身坐到對麵去了,他明白這個“牛人”為什麼牛不起來,反而惴惴不安了,——他是不願意坐在女孩子的下麵。
呂江月是坐在上鋪中間,高勝寒偏一點坐下了,將座位讓給了“牛人顧”。其實他無所謂,說句實在的話,他早就想躲開女孩子審視的目光。
女孩子的目光,高勝寒遇到最多的愛慕,如方叢、楊柳等等等等;其次是仰慕,如洪小華等等;再就是欣賞,如長輩們,如李亂紅等;唯獨這個月月真的像一個領導,總是在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比下屬更聰明。
誰受得了?反正他高勝寒受不了。
顧副局長在江南煙雨身邊坐下,馬上眉飛色舞,“蘇東坡是曆史上最牛的人,黃州有赤壁,但那不是周瑜大破曹操的赤壁,可是蘇東坡一支神來之筆,力敵千軍萬馬,可以說現在到黃州赤壁懷古的遊客,絕對不比真正的赤壁古戰場少。正所謂人傑地靈,人傑地靈哪!”
“看來顧局長心中的偶像,除了周總理,還有一個是東坡居士?”江南煙雨笑問。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我隻有‘神遊’的份,想神交那是望塵莫及。我認為最懂蘇仙的是大詩人陸遊陸放翁,他說‘公不以一身禍福,易其憂國之心,千載之下,生氣凜然。’真的是人生知己。”顧副局長侃侃而談。
江南煙雨心裏不以為然,“我認為蘇東坡是文壇千古全才,寫詩與黃庭堅並稱‘蘇黃’、寫詞與辛棄疾並稱‘蘇辛’、寫散文與歐陽修並稱‘歐蘇’。文,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書,他是‘宋四家’之一,畫,而今是價值連城。古往今來,確實找不到一個可以比肩的。不過,我想不通的是,局長的出身也是一介書生,怎麼會欣賞東坡居士的‘生氣凜然’呢?陸遊是‘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愛國詩人。”
江南煙雨的言下之意是,你一個將自己定位在多撈一點好處的“小兒科”幹部,怎麼會有“早生華發”的感慨?九泉之下,東坡居士又會有何感想?
“季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顧副局長說這個話其實也是一語雙關。
之前,他顧副局長口口聲聲稱呼江南煙雨“作家兄弟”,實在也是嘲諷多於恭維的,“文人相輕”,他老張雖然不是作家,但是一直也是以文化人自居的。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剛才聽了江南煙雨的一番引經據典、高談闊論,老張頓時心生佩服,完全認可了江南煙雨的作家身份。
——“想當年,年輕的我也是‘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說老實話,有幾個熱血男兒當年不是渴望‘萬裏覓封侯’的?有幾個會怕‘匹馬戍梁州’?可是,我大學畢業後,哪裏來哪裏去,結果去了我老爸的單位;我想去當兵,當時的獨子,部隊不要;當了幾年文學青年,沒有什麼長進,最終隻能跳進染缸裏麵去漂黑自己了。”
六十年代初,生產革命接班人進入了一個曆史的高峰;八十年代初,生產文學青年達到了又一個曆史高峰。
“顧局長,你敢真刀真槍的上戰場?”高勝寒不相信。
“年輕有什麼不敢?大不了馬革裹屍還,更何況青山處處埋忠骨。剛才,我在外麵抽煙,碰到兩個煙民,他們在聊釣魚島的事情。一個說,國家怎麼不打他娘的小日本;一個說,老一輩國家領導人定下了一個大方針,‘我們絕不打第一槍’,所以打不起來。我認為沒有那麼簡單,能夠和平解決,倒不一定要打仗。季兄,你說呢?”
顧副局長的健談恐怕跟他曾經是一個文學青年,一個憤青有關係。
江南煙雨想了想說,“我也考慮過打不打第一槍的問題。因為我們的媒體也好,包括一些發言人,都經常會提到這個宗旨。我個人認為這是有條件的,是在特定的曆史時期,特定的場合提出來的,也是在特定的情況下必須遵循的。你說呢?”
摸摸戒指,看看手表,牛人顧不牛了,“這個問題我是覺得可打第一槍,但是什麼情況下可以,什麼情況下不可以,我倒沒有認真去琢磨,想必季兄一定有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