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也有道理,而且奶奶很喜歡我戴著它,這是奶奶買給我的,這麼想著,我就任由這張麵具扣在我的腦袋上了。
這麼走走停停逛了一會兒,奶奶們都有些累了,於是就近找了一家飲品店走了進去,裏麵人很多,好在還有一個四人位的空桌。
“你們歇會兒吧,我再出去逛逛。”我說著,讓四位奶奶坐下來休息,給她們要了一壺茶,然後頂著熱辣辣的太陽,重新進入熱鬧的集市中。
我小時候也曾經逛過海邊集市,不過這種大規模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百無聊賴地在人群中走著,忽然,一個熟悉的人影闖入我的視線。
是舒海寧,我抬腳向前想要喊住他,然而這時候,花月眠出現在了舒海寧的身邊。她遞給了舒海寧一串糖葫蘆,然後和舒海寧一起朝著前麵的那群少男少女走去。
那聲“舒海寧”沒能喊出口,我站在那裏,身側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和幸福的笑容。
依稀可以認出來,那群人是小時候和花月眠一起傷害過我的人。那時候不過是一群六七歲的小孩,如今都變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為什麼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忘記自己曾經的罪惡,還能夠笑得那麼坦率自然?
大概他們都忘記了吧,忘記在他們小的時候,曾經傷害過一個人,那個人不過想要朋友而已。
我轉過身,摘下麵具,走向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之後,眼前的景致有了變化,小攤販不見了,一群人在沙灘上打沙灘排球。
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汗水,掛在臉上,被陽光一照,整個人都像是會發光一樣,那一張張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神采。
一個人走著,其實也不錯,在喧鬧中尋找一份寧靜,也是極為難得的。
真想讓唐瑞澤來這裏看看,與我不同,唐瑞澤很喜歡熱鬧,可惜的是他們還沒有放暑假。
不過應該也快了吧!
印象中,他似乎說過沒幾天就要放暑假的,是幾天來著?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來,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驚得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有一張陽光的臉,因為常年被陽光和海風洗禮,所以他的膚色呈現了一種健康的小麥色。
“雲雀!”他見我看到了他,便笑了起來,“還記得我嗎?”
“你是誰?”我看著他的臉,同時在腦海中搜尋相似的臉,然而我失敗了,印象中沒有和他相似的人。
“我是田蘇,真傷心,竟然都不記得我了。”他有些遺憾地說道,“我剛剛可是一眼認出你來了。”
“田蘇……”
這個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和這個名字一同浮上腦海的是一張白皙的臉龐。
03
“是你!”我想起來了,在我家不遠的地方,住著一戶姓田的人家,田蘇就是那戶人家的孩子,不過因為他大了我五六歲,所以和他並不太熟悉。
不過偶爾見到了,他會逗我說話,逗我笑。
沒想到一轉眼十年過去,曾經白皙纖瘦的少年長成了眼前劍眉星目的陽光男子。
他比我大五六歲,算起來應該已經畢業了吧,不過我記得他似乎並不擅長學習,也不知道高考結束之後有沒有繼續念書。
“走,去哥店裏坐坐。”田蘇說著,很熱情地將我帶去了海邊的一家燒烤店,“怎麼樣,還不錯吧?”
我環顧了一圈,裏麵的裝修非常特別,因為冷氣開得足,一進門就感覺非常涼爽。
這個時間並不是吃飯的點,所以店裏麵有些空。
“請你吃冰激淩。”他走到櫃台前,讓店員做了一杯冰激淩給我,“想起來,十年沒見了啊!聽說你考了第一名,真是太厲害了。”
“別誇我啦。”我被他誇得很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成績並不是我努力的成果,因為很簡單就能做到,所以在我看來,被誇獎有點兒心虛。這種誇獎應該給那些很努力的孩子才對,但可惜的是我這種不努力卻搶走了第一名。
這麼一想,我的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罪惡感。
田蘇坐在我對麵,和我說了很多話,比如說當年他高考沒考好,直接背著背包離開了青鹿。他一邊打工,一邊在城市之間遊走。回來開這家燒烤店是前年的事情,因為這裏旅遊業很火爆,來海邊玩的人很多,所以店裏的生意相當不錯。
“真是發生了很多事啊。”田蘇感歎了一句,“我記得你離開的時候隻是個小姑娘。”
“好多人都這麼感歎過。”每次聽人這麼說,我就越發覺得時間真是一種殘忍的東西。
“哈哈,是吧。”他笑著說,“不僅是你,海邊的小鬼們變化都很大。對了,你不知道吧,那個被你撿到的小男孩,在你走了之後還想要去找你來著。”
“啊?”我愣住了,那時候的舒海寧想過要去找我嗎?
“不過被他的家人攔住了,七八歲的小鬼,怎麼可能讓他去找你?”田蘇說道,“說到舒海寧,大概是三年前,好像還發生過一件事。”
“什麼事?”我下意識地追問。
我有種直覺,舒海寧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田蘇將要說的這件事有著很大的關聯。
“就是……”田蘇正要說,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對我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雖然我心裏有些著急,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他接起電話,似乎是送貨的貨車出了什麼差池。田蘇接完電話,有些抱歉地看著我:“雲雀,抱歉,我現在得出去一下,下次再和你聊天。”
“沒事,你快去吧。”我連忙說道。
田蘇拿了車鑰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坐在那裏,慢慢地吃完了一杯冰激淩,這才推開燒烤店的店門走了出去。
心中有些困惑,三年前,舒海寧發生過什麼事呢?不過,他現在人好好的,而且在我回來之前,他都是第一名,這麼看來,他應該也沒出什麼大事吧!
這麼想著,我暫時將這個疑問拋到腦後了。
外麵的陽光仍然很刺目,再過一會兒就該到午飯的時間了,也不知道奶奶現在走到了哪裏。我順著原路返回,但回到那家飲品店時,奶奶和她的朋友們都不在那裏了。
我從口袋裏翻出手機,撥通了奶奶的電話,奶奶告訴我她們玩很好,讓我一個人到處逛逛,不用擔心她。
我將手機重新塞回口袋,平常我很少帶手機,不過好在今天帶著了,不然這麼大的風景區,在這麼多人中,要找到奶奶的確是有難度的。
奶奶讓我自己逛逛,我要去哪裏逛呢?
我現在隻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因為早上起得太早了。可是從這裏走回家大概要半個小時,因為已經走得相當遠了。
我繞到商店的後麵,這才發現第一排商店後麵被改造成了休息區,因為背對著陽光,所以這裏比集市那邊要清涼多了。
休息區域也有不少人,我耐著性子慢慢地往前走,終於尋了一處沒有人來,很適合小睡的地方。
那裏有一棵很大的油桐樹,茂密的樹葉擋住了陽光,樹下有一張竹製的長椅,椅子上落了一些油桐花。
我用手擦了擦長椅上的灰塵,然後直接躺了上去,舒服地閉上眼睛,在這個鬧中取靜的地方,緩緩地沉入了夢鄉。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的是小時候的我和舒海寧。
那時候的舒海寧不愛說話,我蹲在他麵前,喋喋不休地問他:“喂,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他有一張白到近乎透明的臉,碧藍色的眼眸中是一種想要哭泣的眼神。
他身後是藍色的大海,海水湧上來又落下去,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他的眼裏映出我的臉。
“今天老師又責備我了,我隻是告訴大家童話都是假的而已。不隻是老師,所有人都覺得我錯了。我果然很奇怪吧,可是我不明白這種事啊!”小小的我對著小小的舒海寧說了很多話,哪怕他一句話都沒有回應過我,我也沒有停下來。
終於,在很久之後,他忽然問了我一個問題:“其實你很想要朋友吧?”
無限的黑暗忽然將舒海寧籠罩進去,我伸手想去抓住他,然而四周黑黢黢的,我什麼也抓不住。
就在我沮喪的時候,黑暗中亮起了一束光,出現在那裏的是長大後的舒海寧——剪得短短的頭發,有些自然卷,碧藍的眼眸像是深海那樣深不可測。
那瞬間我的胸腔裏溢滿了喜悅,我想要朝他走去,可是他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隻有我一個人站在黑暗中,隻有我一個人沒有長大,仍然是八歲那年的我,小小的矮矮的,一直被當成怪物,被稱為天才,可是並不是那樣的。我不過是個內心很軟弱,期望像其他孩子一樣有很多夥伴陪在身邊,一起說說笑笑、玩玩鬧鬧的小姑娘而已。
04
臉上有些癢癢的,有什麼東西從臉頰拂過,我緩緩睜開眼睛,黃昏的晚霞和那個人的臉一同落進我的眼睛裏。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仍然在夢境中沒有醒來,但他的手還停在我的眼角,那暖暖的溫度是那樣真實。
可是,有時候在夢裏也會有這種很真實的感覺啊!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臉。如果什麼都沒有碰到,那麼我一定是在做夢吧!舒海寧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怎麼可能蹲在我麵前,用那種很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我?
一定是在做夢。
我的手終於觸碰到了他的臉,是溫暖的。我試著捏了捏,然後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如果這是夢的話,那麼這個觸感太過真實了。
“舒海寧?”我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正要問你呢。”他很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特地跑來這裏睡覺,你是笨蛋嗎?”
“你剛剛在做什麼?”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夢境讓我覺得很悲傷,熟睡的我竟然落了淚。
“嗯,有樹葉掉在你臉上,葉子上有毛毛蟲,我拿掉了而已。”他別過臉,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道。
“隻是這樣?”我覺得他在說謊,如果真的是那樣,他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真的看不明白,有時候我感覺離他很近了,可是回頭發現他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
“舒海寧。”我伸出一隻手放在他的臉上,強迫他與我麵對麵,“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想要放棄,可是你拉住了我;我想朝你走近,你又冷冷地走開。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