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高興極了,這麼多天來,第一次有女生站出來替我說話。
如果時間就停留在那瞬間該多好,也就不會變成後來那種樣子了。
花月眠很快和我成為了朋友,每次我被人欺負之後,她都會來安慰我,她說:“沒關係,雲雀,我們是好朋友,但是我不能幫你,那樣的話,我也會被欺負的。雲雀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
“嗯。”我笑得很開心,那時候我真的很渴望有朋友,哪怕花月眠說了那種話,我仍然將她當成了好朋友。
因為有好朋友,所以每天無論被怎樣欺負,第二天我還是會去學校。
這樣持續了一年,在我八歲生日那一天,我跑去邀請花月眠一起吃蛋糕。
可是那天,在廁所的隔間裏,我聽到了花月眠和其他人的對話。
“月眠,你還要和她裝多久的好朋友啊?”
“就是,那家夥要是沒有存在就好了,害得我每次都被家人罵,總說‘看你們班上的雲雀’。”
“我也是,每次考試她都考滿分,她肯定知道試題吧。”
“是啊,說不定是作弊!”
“那下次抓住她作弊不就好了嗎?這樣老師和爸爸媽媽都知道,雲雀不是自己考的滿分。”
我躲在裏麵,渾身發冷,我想那一定不是真的,這些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陰暗的想法?
在那之前,我都沒有覺察到那時她們在欺負我,我以為大家都喜歡和我玩,因為除了舒海寧之外,我從來沒有朋友,所以我以為朋友之間也會有那樣的惡作劇,隻不過我的朋友們有點兒誇張和過分而已。
但是聽到了那樣的對話,我才知道,所謂的朋友根本是假的。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那時候我轉身走開,沒有去邀請花月眠一起吃生日蛋糕就好了。
可是那時候的我對花月眠仍然抱有期待,我仍然覺得她是我的好朋友,因為她幫我撿回了書包啊!
那天我邀請了花月眠一起吃蛋糕,可是花月眠讓我把蛋糕帶出去給大家一起吃。那時候我覺得,人多一些的話,一定更加開心,所以晚上的時候,我抱著蛋糕去了和花月眠約好的地方。
在那裏等著的是十幾個孩子,我以為這麼多人和我一起過生日,是那麼高興,然而我還是太天真了,天真得有些可笑。
那天我被幾個孩子用蛋糕打,不隻是蛋糕,還有地上撿的碎石子和樹枝,我站在中間,無論跑向哪個方向,都有人攔住我。
“月眠,月眠,我想回家了。”我朝站在那邊看著我的花月眠求救,“月眠?”
她沒有理我,月光下,她的麵目是那樣可怕,不過是八歲的小女孩而已,卻已經會用那種冷冰冰的目光看著我。
“那你就回去吧!”花月眠說道,“最好是回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沒有你存在,所有人都會活得很快樂。”
她抓起最大的一塊蛋糕扔在我的臉上,我用舌頭舔了一口,很甜。
“我才不想和你成為朋友,我告訴你吧,讓大家欺負你的人是我。”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無論多麼微小的表情,我都看到了。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朋友,我認為的朋友是傷害我的罪魁禍首。
朋友是什麼啊?
夥伴是什麼啊?
我在那個瞬間,對這些曾經渴望的東西失去了興趣。
仿佛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我一個人坐在荊棘叢間,誰都沒有留在我身邊。
那就是真正的孤單吧,一無所有的黑暗世界裏,隻有我一個人存在著。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與我相同的人存在呢?
如果有,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那是八歲生日那天浮上我心頭的最後一絲念想。
03
“雲雀,回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在我耳邊喊了我一聲。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教室裏已經靜悄悄的了。我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是唐瑞澤近在咫尺的臉。
他的表情是那樣溫和,眼神就像是三月的暖陽一樣。
“已經下課了啊!”教室裏的同學都已經不在了,隻有我一個人趴在這裏睡覺,因為沒有人叫醒我,所以一直睡到了現在。
“嗯,走吧,回家吧。”唐瑞澤溫柔地對我說,“做噩夢了嗎?”
“嗯,做了一場八歲那年的噩夢。”是回憶到什麼地方開始睡著的,我已經完全糊塗了。
分不清真實還是夢境,八歲那年被最相信的人背叛,那種孤獨感浮上了我的心頭。
跟著唐瑞澤走出了教室,外麵已經晚霞滿天,校園裏的行人都少了很多,整個校園看上去呈現一種冷色調與暖色調之間的曖昧感覺。
回到家之後,媽媽打了電話給我,說:“雲雀,這邊有一所大學的天文係邀請你來念書,你怎麼說?”
“好啊。”我對著電話那頭的媽媽說,“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喜歡天空。星星啊,星辰啊,甚至是星星與星星之間的塵埃啊,都是那麼有趣,不是嗎?”
“嗯,那麼我會幫你回複校方的。”媽媽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已經能夠再次麵對頭頂這片星空了,不再輕易相信別人,而是相信我自己。因為內心開始變得堅強,所以能夠看清楚眼前的路,也有了想要去的未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個人坐地鐵去上課,因為唐瑞澤早上都是四節課,而我早上隻有三、四節課有課。
坐地鐵的時候,我總是下意識地看著身邊的空位,那個人應該不會再和我坐同一班地鐵了吧。
舒海寧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已經連續缺了好幾天課,我也沒有去打聽他的消息。
到了學校,在那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嶽琳走到我身邊,她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下,我衝她笑了笑。
“雖然我也像其他人一樣,覺得雲雀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不過我覺得雲雀就是雲雀,雲雀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嶽琳趴在桌子上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謝謝,我也很喜歡你。”可能再過些日子,我就會離開S大也說不定,我想要為自己的未來稍微努力一下,因為有了想要去的地方,所以人的內心才會變得堅強。
“雲雀,和唐學長交往真的好嗎?”嶽琳有些擔憂地問道,“我並不是說唐學長不好,但是總覺得,你到舒海寧身邊去比較好。”
“為什麼?”在別人的眼裏,我應該待在舒海寧的身邊嗎?
“因為你喜歡舒海寧吧。”嶽琳伸手碰了碰我的短發,“每次你看著舒海寧,那種眼神就是喜歡吧?”
“可是我已經被他拒絕了啊。”我有些遺憾地說道,“雖然我也覺得我應該和舒海寧待在一起,但他已經做出了選擇,而我也已經有了想要去的地方。”
“這樣啊。”嶽琳輕輕地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在哪裏,不過如果是真心想要去的地方,那麼一定要去。就像是如果是真心喜歡的人,那麼不到最後都不要輕易放棄。”
“雲雀,從心裏把那個很重要的人抹去,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嶽琳說道,“而遇到那個讓你想要去他身邊的人,其實很難的,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每天都要和許多人擦肩而過,如果不回頭,可能擦肩的瞬間,就是後會無期。你想要和舒海寧擦肩而過嗎?”
“那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啊。”我微笑地看著她,“因為做出選擇的人是舒海寧。我們之間隔了一段怎麼樣也無法抹去的時間,在那段時間裏,他有了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放下不管的人。所以我和舒海寧之間會變成什麼樣,我希望將這一切都交給時間。”
“如果我和他之間隻是這種程度,那麼就不會再一次相遇。如果我和舒海寧還有想要去對方身邊的想法,那麼就算是天南海北,也能夠再次相遇。”我說,“嶽琳,我可能要離開這所學校了。”
“啊?”嶽琳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看著我,“你要去哪裏啊?”
“去地球的另一端。”我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問。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不會再回來,或許很快就見麵。”
嶽琳的眼圈有些紅,她抱了我一下:“要開心啊,雲雀,我喜歡那個住在寢室裏每天和我聊得很開心的雲雀。”
“嗯。”我用力地點了下頭,“謝謝你,嶽琳,你是我的朋友。”
“當然啊,我們是朋友。”她笑著說道。
在和嶽琳說要離開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那邊學校寄來的入學通知。
對於喜歡天文學的人來說,那所學校是最好的去處。
“已經決定要去了啊?”唐瑞澤倚在門邊看著我,“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可以一個人去學校了。”我笑著對唐瑞澤說,“倒是你,要不要回原來的大學去啊?金融專業,還是你原來的學校比較好吧。”
“這裏的也不錯啊!”唐瑞澤說道,“我就留在這裏,在你不能回來的日子陪著奶奶。所以安心去吧,這裏有我。”
唐瑞澤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來這裏的。
高三那年,不知道怎的,我忽然就想回青鹿看一看,可是因為膽怯,我一個人做不到這種事,於是唐瑞澤決定交換到S大,他陪著我回到了青鹿。
每次都是唐瑞澤,難過的時候,他總能在人群裏找到我,然後給我一個溫暖的懷抱。
家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給予溫暖,而朋友,是快樂。
奶奶對我說的話,仿佛還回響在耳邊,那時候的我橫衝直撞,有什麼就說什麼。其實有時候直率並非堅強,不過是一種沒有真正長大的表現吧。
經曆過迷惘、痛苦、快樂和悲傷,人真的會慢慢地變得成熟,總有一天會完全褪去少年的外殼,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
我不知道我距離真正的大人還有多少路要走,也許就在明天醒來的時候,也許還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
但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會再迷惘了。
“你不想知道舒海寧的事情嗎?”唐瑞澤問我。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想知道。”
我其實是知道的,比如說舒海寧也喜歡我這件事,我覺察得到,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曾經近到距離彼此隻有一毫米,但最後沒能在一起,或許我和他之間注定隻能走到這個地步。”我說。
04
在飛往另一所大學的前夕,有一個人打電話找到了我。
是花月眠,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要來找我,不過她約我在海邊的咖啡店見麵,我還是去了。
我到的時候,她正坐在那裏喝咖啡。
“你應該慶幸是今天找我,如果是明天或者後天,我就不會來了。”曾經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和這個人心平氣和地說話,可是在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我發現對於花月眠這個人,我已經不再耿耿於懷了。
這個世界上的人有六十多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性格千奇百怪,像花月眠這種性格的,當然也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而已。
我可以不喜歡,可以無視,但不可以對她的生存方式指手畫腳。
“海寧找過我。”她小聲說道,“他說沒有辦法再繼續曾經的承諾了,當連承諾都無法綁住他時,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