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又點了一道白燒筍雞和蝦籽鮮湯,再加上一夜的住宿,第二日清晨醒來,惠姑發現自己幾乎身無分文了。
怎麼辦?去滁州城還有二十日的路程,且不論這一路的飲食住宿,想著今天中午自己便要餓肚子了,惠姑不禁憂心起來。
以前身邊總有茗伶,叢蕪,從不曾挨餓過,這下卻如此困窘,有心想要用法術為自己變出金銀來,又怕再遇上修士沒有人為自己解圍,左思右想,竟沒有辦法。
隻得先拿好行李出了店門,外麵天氣極好,一路上都是滿滿的各種小吃鋪子,惠姑睡了一夜,此時看了四處熱騰騰的吃食,更覺得肚餓難忍。
正望眼欲穿看著,旁邊經過一對主仆,小姐蒙著臉,丫鬟手裏捧著滿滿的點心,惠姑忍不住尾隨了過去。到了一個僻靜處,隻聽見小姐說道,
“翠紋,今日比試舞技,明日就是比試琴技了,我的琴技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崔影的,我本無意參加,何況,何況…”
那小姐羞愧難忍,說不出話來,竟然一下子跪在了丫鬟麵前,那叫翠紋的丫鬟一時驚得手裏是東西都摔在地上,待回過神來,連忙一疊聲地叫著小姐,急忙伸手去拉卻怎麼也拉不起,頓時急得哭了起來,那小姐也流著淚繼續說道,
“…賈秀才已經和我私定終生了,他答應娶我作小妾,可老鴇知道,必定不肯放我,所以我們商定了今夜出逃,翠紋,我知道你是派來監視我的,但這幾年,我不曾虧待過你,求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那丫鬟也大哭起來,
“小姐,你說的不錯,我翠紋也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但是我若把你弄丟了,老鴇必定不會輕饒了我,若是打一頓也就罷了,可若是把我趕出去,我哪裏得錢來養我的父母啊…”
主仆各有苦衷,就抱在一起相對哭泣起來,惠姑在一旁看著地上的吃食眼饞,主仆的話也聽了大概。
她想著茗伶叮囑的不得介入人界的話,在一旁不敢說話,半晌,見主仆哭得昏天黑地,似乎一點也看不見周圍,她才從隱蔽處小心地挪出,就著地上的吃食挑揀起來。
雲香閣的桂花糕,甜得膩人,不要;居來坊的蟹黃蝦餃,味道不錯,可惜摔爛了,不要;醇味堂的盒子,包得好嚴實,打開看看…
惠姑正翻找著,沒提防,身下一個黑影跪下來,緊緊扯著她的衣裙就哭了起來,惠姑驚訝不已,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剛剛的那位小姐,她抽噎得說不成話,半晌,惠姑才弄明白她的意思。
原來,這位小姐正無計可施,突然看到旁邊的惠姑身形和自己差不多,想懇求惠姑扮成她的樣子替她回青樓,自己將體己都給丫鬟,可以供她贍養父母,隻要瞞過兩天,主仆兩人都可以脫身了,又看惠姑隻顧著翻找吃食,猜想她可能智識不全,用些方法就可以讓惠姑答應,以後要是敗露了,蠻可以都推在惠姑身上…自然,後麵的想法她沒有告訴惠姑。
惠姑聽了,雖然不忍,也為自己拿了她的吃食不安,但是害怕自己介入人世又被修士追責,沉吟著不敢回答,那小姐見惠姑不說話,又急著哭述道,
“…我本是樓裏的頭牌,自從那綠衣的長眉崔影來了後,媽媽就不再重視我,眼看著將要人老色衰,好不容易賈秀才願意聘娶我,卻不得脫身…”
綠衣長眉?惠姑突然想起了昨日遇見的像叢蕪的女子,又連忙追問了那女子詳細,果然也能彈一手好琴。惠姑聽了,正高興可以順利找到綠衣女子,於是一味地問著那個女子的事情,沒想到那小姐見她隻字不提自己的事,以為惠姑不肯答應,性急起來,連連向惠姑身後的翠紋遞眼色。
翠紋服侍她家姑娘已久,怎會不知自家姑娘的意思,隻是她看著惠姑一片天真爛漫,又極其無辜,遲疑著不肯動手。那小姐看了,又趁惠姑收拾行李時,拿起身上的墜領狠命搖著,提醒翠紋自己的體己都會歸她所有。
想著那些即將到手的錢財,翠紋終於惡向膽邊生,顫著身子舉起了牆邊的木板慢慢向惠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