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夏天,和南方不同。
毒辣的日頭照著雨後的地麵,蒸出細細的熱氣,把空氣洇得悶熱潮濕,讓人覺得炎炎。隻一牆之隔的屋裏,卻是半分暑氣也無,透著沁沁的涼。
青簷灰瓦的屋頂,藤蔓青碧葳蕤,恣意纏繞,垂落窗外,綠葉間殘留的雨珠被陽光照得晶瑩剔透,在微風裏顫顫的滑落,發出輕輕的“撲嗒”聲,驚破滿院寂靜。
時光,在這裏顯得格外的悠長。
我無聊的坐在妝幾前,撚起一枚風姿搖曳的頭釵,眯著眼睛研究了一分鍾,給它下定義:赤金累絲……嵌寶……蝴蝶穿花……步搖!嗯,應該挺貴重的。
可是有什麼用呢?我又不能拿去賣錢!
我輕呼了一口氣,丟下步搖,站起身來伸展著身體,在屋中四處走動著欣賞一遍舉目可見的各種古董,然後在圓桌旁坐下,目光落在窗幾前忙碌著的纖細的背影上,道:“錦瑟,你知不知道這裏到宋遼邊境有多遠?”
錦瑟正在擦拭窗下長條幾案上的各式擺設,聞言轉過身來,左手拿著青花瓷細腰美人觚,右手抓著抹布,想了想,說:“奴婢也不知到底有多遠,隻知道是很遠的,父親哥哥他們每每去一回都要數月。”
“數月?!”
雖然我知道古代行路艱難,卻也被這個答案嚇到,閑適的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愣愣的看著她:“你確定?”
“奴婢確定。”錦瑟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眨了眨眼,表情認真的點頭肯定,“最少要數月的,有時還要半年之久。”
聽她毫不猶豫的確定,我怔了一瞬,撲倒在桌麵上:“不會吧?居然要數月!地球都可以繞多少圈了!”
錦瑟這些天早已被我層出不窮的怪話和違反常規的行為訓練得心理強大,此時並不為我所動,淡定的回答了我的問題後,低頭熟練而仔細的擦拭著手中的美人觚。
我伏在桌上獨自哀痛片刻後,心念一動,坐起身體問道:“他們用什麼交通工具?騎馬?坐車?那麼久……是不是用走的?”古代人常步行,幾天的路程走上數月也是常有的。
“騎馬。坐車還要久。”錦瑟淡定依舊,手下動作不停,轉身把擦好的美人觚放在幾案上,又拎起一隻天青釉薄胎南瓜盅擦了起來。
我再一次被她的答案打擊,絕望的撲倒:“坐車還要久……是什麼概念?到底是有多遠啊?騎馬都需要數月……數月……”
“你要騎馬去哪裏?需要數月?”
我話音猶自未落,一抹清冷魅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隨著聲音,有人緩步走了進來。
雖然不用看我便知來的是耶律隆緒,卻也不好繼續沒有禮貌沒有儀態的趴在桌上和自己過不去,有氣無力的抬起頭,向他看去。
自然,他是毫無意外的美人依舊:依然的麵容昳麗俊美絕倫,依然的身姿挺拔玉樹臨風,依然的雍容高貴氣度清華……隻是,這絕世姿容落在此刻心情極度灰暗的我眼裏,顯得有那麼點不合時宜,我無心欣賞。
“來了?”我十分敷衍的和他打著招呼,用手支著右頰,毫無焦點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準備禮節性的滑過後,繼續和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