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醒來時，已是晚上。
室內昏暗，微弱的燈光從屏風的縫隙裏漏進來，影影綽綽。
口幹舌燥，卻動彈不得，我剛要開口叫錦瑟。
外麵忽然響起一個雄渾的聲音：“大汗，我們籌謀多日，就為對宋出其不意，大汗為何要臨時撤兵，如若……”
我一愣，外麵是誰？
抬了抬頭，昏暗的光線中，見自己竟是躺在一片明黃之中，明黃色的帳子，明黃色的被褥，明黃色的枕頭……
不由怔住，難道我竟是在乾寧殿耶律隆緒的床上？可是即便我是耶律隆緒的寢殿，外麵怎麼會有男子的聲音？
分神間，沒有聽清那人下麵說什麼。
耶律隆緒道：“朕已說過，因慮及現在時已深秋，大軍到邊境時怕已入冬，我軍此行物資準備不豐，冰天雪地作戰，後繼軍備不足，故朕下旨回師京城，以圖後計。難道北相覺得朕的決定有什麼不妥？”
我心一震，原來契丹此次秋圍巡守果然意在圖謀中原……不知耶律隆緒為何會臨時改變主意？難道真的是被我的故事打動？
我自嘲的搖了搖頭。
不過不管是不是，他打算撤兵就好，他剛才說的撤兵的理由雖然牽強，卻也算得上能自圓其說。
他說北相，那麼外麵竟是蕭桓？
我收回心神，又聽蕭桓道：“大汗旨意臣不敢妄議，隻是京中太後……”
耶律隆緒冷冷打斷他：“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朕是君王！”
我嘴角抽了抽，耶律隆緒還真是深諳中原文化，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樣的句子都知道，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堵住蕭桓的口。
“大汗。”蕭桓聲音忽然高了起來，“請恕老臣直言，大汗決定如此倉促而不近情理，可是受那妖女蠱惑？”
我一寒，竟有些哭笑不得。
妖女？
從沒想到，妖女這樣的名號……有一天竟會冠在我頭上……
“啪”的一聲，耶律隆緒不知把什麼東西摔在地上，沉聲道：“北相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大汗！”蕭桓越發高聲，“大汗千萬不能被那妖女迷惑！她是漢人，潛伏在大汗身邊必有所圖，如今謀定而動，竟要插手我大遼軍事，其心可誅！老臣請求大汗將其立即誅殺，方能正君心……”
“北相！”耶律隆緒厲聲道，“朕心已決，無須多言！”
“大汗！”蕭桓聲音也淒厲起來，“咚”的一聲，像是跪在了地上，“老臣……老臣今日即使是死在這裏，也要阻止大汗撤兵！”
我心頭一跳。
死諫！
蕭桓也是夠狠！
竟然用死來逼迫耶律隆緒，他要真在這裏出點什麼事，不但會坐實我禍國殃民的罪名，也是把耶律隆緒架到火上烤……逼死老臣，可是會成為他一生抹不掉的汙點！
這蕭桓，果然老謀深算，連自己的死都在算計之中。借機除掉我當然不算什麼，給耶律隆緒抹黑怕才是他的真實目的，耶律隆緒被世人詬病，蕭太後自然可以更穩妥的把政權抓在手裏！
隻是，耶律隆緒會笨到被他牽製？
“燦烈燦火，北相昨日所得獵物甚多，今日慶功宴高興多喝了幾杯，這是醉了。把北相送回寢帳，讓人好好的伺候著休息！”耶律隆緒淡淡的說道，語氣出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