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失敗者。”她抬了抬眼鏡對他說。
“嘁。”他毫不在意地轉身就走了。
是的,清禾呈又不傷心。然後他覺得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解放,在暑假中他瘋狂的玩耍,可能是隻為忘了她,之後他就上了一所三流大學,站在大學門口,突然有一股直達內心的落寞擊碎了脆弱的心靈。看著人家成雙成對進入校園,他當時就掩麵哭泣了起來,同時他又想起了她最後說的一句話。
你是個失敗者!
愚蠢又幼稚的他在人生的第三個轉折點上又沒有轉折過去,這似乎說明了他這一生幹什麼都注定失敗。讀了大學一年,他就決定離開校園去工作。他實在受不了那逐漸沁入的心痛,大學的一年是一種長久的煎熬,它遠沒有撕心裂肺來的痛快,他無法熬過這段折磨。
此時他的這個決定令他前程像天邊一朵潔白寧靜的雲,看似光明卻隻有大風吹得動了,在陰天時甚至還迷茫的找不到出路。
她那句話始終響起在他的腦袋裏,他第一次認真回省了自己的人生。他覺得會如此的失敗都是因為他的父母在他童年時作出的決定,這一切的失敗源自於沒有讓他繼續在城市讀書。幼稚的他當時並沒有歸結於自身的不努力。
那一股失敗氣息化作一張無形的雙手緊緊地捏住了清禾呈,然後再一點一點捏死他,捏的他渾身上下發出哢哢的聲響,捏的他咽喉隻能發出嘶嘶的慘痛聲。於是愚蠢又幼稚的他選擇遠離父母,離開南方到了北方,到了北京,北漂了起來。
但是無論怎樣熬來熬去,都沒有出人頭地,飛黃騰達。他也逐漸少了哭泣,多了幾分絕望,他二十歲就有一種認命的感覺。北漂一年之後清禾呈又見到了她,隻是此時的她身份是戲院的學生,與他有很大的距離,他沒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因為承受不住失去她的心痛才去北漂的。很快清禾呈就到了二十歲,此時的他已經累積滿了對世間的絕望,輕生的念頭不隻一次出現在他腦袋中,可是每次想到父母還健在要孝順,他就把輕聲的念頭收起來,繼續如履薄冰的在世間活著。
此時的他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在他二十歲生日前一天,他收到了一個壞消息——她死了。他收到消息也隻是沉默應對,望著她學校的方向沉默良久之後他開始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她死了,這座城也死了。
從這座死城回到家有二千七百公裏,塔飛機都要三四個小時,回家是一段遙遠的路程。回家那天他起的很早,二十三歲的他仍然記得那天早上的陽光很熾烈,空氣如酸奶般粘稠,令人感到很悶熱,此時他的世界開始出現了崩裂。
在他提起行李往房間外麵走時,他收到一通電話,放下電話時他的世界完全崩裂開來。他用最短的時間回到老家也是在兩天後,那時,他父母的屍體在一瓦屋裏放著,兩張白布覆蓋其上顯現著他們的輪廓,這是他無法承受的失去之痛。
望著重聚一堂的兄弟姐妹,他感到更加痛苦。其實在十五歲那年開始,他與兄弟姐妹就沒有團聚過,如今團聚居然是因為失去了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不知道兄弟姐妹們會產生怎樣的想法,但他的想法有那麼一些真切:
他感覺他與兄弟姐妹們就像一座大山泉眼分流出來的五條小溪,五條小溪奔向不同的命運,但它們都想奔入那汪洋大海,很少有回過頭尋找泉眼的時候,或者是回流到泉眼的時候,泉眼的付出還沒有得到回報它就徹底幹涸了。
他的生日也沒有人幫他過了,他也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在忙完父母的喪事之後,他買了充氣艇,在一個晚上到了海上。他的充氣艇沒有匹配馬達,完全是靠人力劃出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劃了多遠。
當充氣艇開到海上遠不見海岸時,他躺在艇上遙望著頭頂上的星星,然後他用早已準備好的利器紮破了充氣艇,海水馬上就灌入充氣艇,他也開始下沉。
他早期想過要是一不小心死了,他會留下遺願叫家人把他的骨灰撒到大海,此時也算完成了早期的一個計劃,也為人生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冰涼的海水沒過了他,他還在看著星空,他開始第二次認真的回省人生。當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清楚的記得他最後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你想去當兵嗎?”
“這星空真美。”這是第二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