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我便沒見過娘,隨著我慢慢長大,偶爾聽家裏的傭人提起,才知道我娘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爹對我從小便很嚴格,許是他隻有我一個孩子的緣故。周圍很多人都勸他再娶,他始終沒有。
每逢我的生日,他從不陪我過,甚至總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有一次夜裏我起身如廁,便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角落的院子裏,低垂著頭發呆,一動不動地。那一刻我好害怕,覺得爹好不真實,沒敢喊他便離開了。
第二天,我問乳娘,那邊空置許久的院子是幹嘛的,乳娘說,那是我娘生前住的地方,乳娘還說,不要在我爹麵前提任何關於我娘的事,免得我爹傷心。
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便覺得,感情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可以讓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兒,變得萎靡不振。我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以後一定等事業有成了,再成家。
爹和我之間的交流很少,長大後看著鄰家的小孩都有母親陪自己過生日,我便越發覺得孤單。後來爹開始對我發脾氣,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然後他的目光就像是透過我,不知看向了哪裏。然後我便知道,爹又想娘了。
十四歲的時候,我本不想搬出去,無奈我每次製作武器機關,爹都說我不務正業。他總逼著我天天待在軍營,其實我以為自己的武功已經夠好了。終於在我十四歲生日那天,我和爹吵了一架。他喝多了回來,我在做機關,然後他狠狠罵我,說我不像話,害死了我娘,還這麼不爭氣。
我當即忍無可忍,說要搬出去獨自生活,向他證明,即使獨立門戶,我也能自己生存下去。爹當時在氣頭上,再加上喝多了,不假思索就答應了,還說我不出三日,肯定吵著要回家。我氣壞了,賭氣哪怕餓死,也不再回家了。爹給了我一包銀兩,便拿著酒罐,跌跌撞撞地走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離開了,拿著爹給我的錢,買下了近郊一處山莊。那裏原本是一處江湖落魄人家的宅子,後來遭難便搬走了。因地勢不便,位置遙遠,價錢不算貴,我當即和老板談妥了價格。
正當我開始上街尋找活計,養活自己的時候,剛好在路上見到一位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人。我把他救了下來,卻不想從此改變了我一生的命數。不可否認,他是個奇人,更是我的知己。
我看過太多流民,一直希望天下有一統的那天。待他醒來,我意外發現他不僅有才華,更有思想,並且他懂得欣賞我的手藝。在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情況下,能遇上這麼個知己,不得不說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有一天,他說我出門會有牢獄之災,我不信,和他打賭,結果輸了。我們開始搜集流民,靠著我微薄的收入。他說讓我去兵器署賣兵器,便可賺錢,並且爹會理解我,派人來找我回軍營。
我按他說的去做了,果然不必再為收養太多人而擔心錢財問題。我沒想到,宓影就這樣成立了。後來他說要走,還說,不久有個新閣主要來,我說我會照看好一切。
無吟離開了雪國,我覺得分外落寞。其實我一直覺得他並非常人,知道密道,知道占卜,身懷絕技,武功高強,但作為朋友和知己,他不說,我不會問。
當新閣主來的時候,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心跳加速了。不知是月色下她的麵容,還是她為人處事的方式,慢慢地,她逐漸烙印在我的心裏。我為她做了太多,多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她不會知道,我為了她,可以犧牲一切的信念。從前我為宓影做事是為了天下,如今卻是為了她,不過她的願望本就和無吟和宓影的初衷一樣。我終於明白,難怪爹在娘死了之後,寧可始終孤身一人了。遇上她之後,我明白了什麼是感情,也明白了至此非她不娶。
可她的眼裏從來沒有我,甚至正當我準備追逐她的腳步,卻發現她是以太子妃的身份來的雪國。她從沒告訴過我,關於她的一切。可是,我沒辦法做到不理她。甚至無論她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盡力去做,沒有任何怨言和猶豫。
我一路看著她走來,從太子妃到皇後,再到女帝,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她身邊。那日在城牆,我本以為站在城牆上被要挾的真的是她,那一刻,看著她墜下城牆,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飛出來了。幸好那個人不是她,真是太好了!可,為什麼她會那麼難過,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假扮成她的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