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正初和風妙顏對視一眼,看來羽皇是不想讓其他人聽見他和齊慕然的對話,故此散朝之後方才發話留人。
“快去吧,羽皇傳召你呢。”風妙顏笑著對齊慕然說道。
“早不傳晚不傳,偏偏要等到散朝回家的時候再傳,耽誤我回家吃飯的時間,這不擺明了針對我一個人?”齊慕然瞪圓了眼睛,心有怨言。
“被陛下單獨傳召,這是多少臣子夢寐以求的恩寵啊,你還抱怨?”蘭正初微笑著搖頭。
“我又不想當官!一天都晚操心軍國大事,多累啊!自從加入了鶴雪團,又是蠻族入侵,又是情報刺探,一天忙的我連喝酒聚會的時間都沒有!執行的任務多了,滿九州大地,到處都是我的仇人!風險大的嚇死人!要不是念著風姐姐的好,我早就把這鶴雪左翼統領的官職辭了,回家去擺我的地攤!”齊慕然把手一揮,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蘭正初和風妙顏對視一眼,兩人相對無言,隻剩下搖頭苦笑。
齊慕然重又掉頭返回議政廳之內,負責宮禁護衛的殿前武士已經得知了羽皇剛才的傳旨,因此未加阻攔便已放行,齊慕然一路昂首挺胸,穿過重重門簾以及屏風幕帳,最後終於抵達了羽皇所在的議政廳。
早朝議事已畢,羽皇齊修明已經換下了那一身嚴謹古板的朝服,取下了頭上沉重的月華銀王冠,如今的衣著已是輕袍緩帶,渾身便裝,整個人都頓覺輕鬆起來;
齊慕然走進來的時候,齊修明正背著手仔細欣賞議政廳牆壁上的那一幅壁畫------《雪舞晴空》,此幅壁畫出自於寧州數百年前最著名的天才畫家廉樂天之手,畫中描繪的是羽族不世出的神箭手風淩雪與世間諸般邪惡勢力大戰的場景,廉樂天乃是數百年前與風淩雪同時代的人物,在惡人逼迫性命垂危的時候被風淩雪發話救過一命,後來又曾經在青都城內與她有過短短的幾次會麵,擦肩而過的那幾個瞬間便已被風淩雪超塵脫俗卻不失心地善良的完美氣度折服,自此便成為她的一位忠實崇拜者,一生以“吾乃風淩雪昔日舊友”自居,就連畫作上的留名印鑒也從自己的名字被他改成了“風雪故人”,此風雪非自然界之風雪,乃是風淩雪的風雪,意思就是作畫者乃是風淩雪的昔日朋友;
縱觀風淩雪的短暫一生,她並沒有在曆史上留下關於廉樂天的隻言片語,因此,廉樂天到底是不是她的好友這一問題,早已成為了寧州曆史上的一樁公案,不停的引發後來的曆史學家們不停考據;經曆了數代人的努力之後,風淩雪的一生,早已被後人們描繪出了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而廉樂天的名字,居然隱隱的存在其中;
廉樂天是當時寧州享譽四方的畫壇聖手,在寧州人的心目中是可以和東陸的畫聖吳道子、書聖王羲之比肩而立的人物,就算是羽族的豪門貴室,以千金求其一幅畫而尚不可得,他一生流傳下來的畫作,僅僅也就隻有十三幅而已,而這一幅畫,就在其中,而且又是廉樂天畢生最為得意的作品,其珍貴,可想而知;可他畫作的主角不是別人,偏偏就選了風淩雪,其中深意,耐人尋味。
當初,廉樂天出身於青都城內最為下等的人家,在母親生下他以後,其父因為嗜賭而逃亡至東陸躲避賭債,留下孤苦無依的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為了養活自己的孩子,其母不得不去到大戶人家幫傭賺取微薄的酬勞;廉樂天從小就在這樣一種艱難困苦的環境之中長大,求學無門,未得教育,而當時的羽族風氣未開共和未立,門第高低血統出身的觀念依然盛行,朝廷選官取士一如陳腐的東陸,完全憑借科舉場上的那一支筆,一個孩子若是沒讀過書,便是斷了自己在官場上的前途。以此看來,在其他人眼中,這孩子日後的人生已經沒了前途;
廉樂天十一歲時便開始出門和母親一樣到大戶人家做仆人幫傭賺取報酬補貼家用,念他年紀尚小,雇用他的那戶人家對他的安排便是陪伴府內的小公子讀書,那位本該正經念書的公子乃是青都城內出了名的草包,整天沉迷於吃喝玩樂,於學堂之上的文章一竅不通,每每到了先生考核功課之時便讓廉樂天穿上自己的衣服跑去學堂冒充,反正弟子太多,老師老眼昏花也隻記得名字,於是漸漸的,廉樂天居然也慢慢的學會了識文斷字。當他逐漸的掌握了常用的字詞語法之後,通讀學堂裏的那些啟蒙書本便已不是問題,勤學苦練之下,更寫的一手優雅的毛筆字;草包公子大喜,索性把自己的的平日衣裝翻箱倒櫃的找出許多送與廉樂天,吩咐他道“從今日起,在學堂裏,你就是我,白日之上課點名,晚間之文墨功課,皆由爾專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