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確認眼前的景象，方達滿是皺紋的老臉，瞬間皺成一團。本就沒什麼籌碼的他，若想保住兒子最後的尊嚴，唯有埋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秘密，或許還能拿出來，為之一搏。“求求你放過他吧！”手機聽筒裏傳來幾聲低沉的暗笑，由於早已過了查房的時間，方士華又是醫院裏的老病號了，護士們自然不必再巡視一圈。除非，他自己忽然清醒了。主動按上懸掛在牆麵上的呼救按鈕……然而，但凡有點醫學常識的，都清楚，類似的情況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老大，咱咋接了這麼個輕鬆的活兒？”畫外音裏，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哼，那是人家不願意幹的活，才輪動咱們兄弟手裏，你倒是好，還當做香餑餑了。”嚴肅沙啞的中年人，惡狠狠的瞪了年輕人一眼。在月色的蔭照下，寸草不生的腦袋上，折射出一道瘮人的冷光。想當初他在道上也算是叱吒過一陣子，直到那個慘白纖細的少年，提著一台暗藍色的筆記本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輕輕敲擊出幾個按鍵，他之前所有精心設計的離岸戶頭，便赫然出現在屏幕上。“你以後歸我管轄了，至少不會被餓死的那種。”少年撂下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諾，便像是幽靈一般輕飄飄的離去了。最近一年來，他接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出自少年之手。既不血腥，也不刺激。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盯梢監視的工作。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不說，得到的賞金更是少得可憐。果真應了少年的承諾。餓不死的那種……他真的好想被撐死啊！眼看精明的手下，一個個的不辭而別，新人要不就是身體有殘疾，要不就是腦子不好使。總之就是四個字。慘不忍睹！瑪德！他這裏什麼時候成了收容所了！也不知道少年今晚是發了什麼瘋，突然臨時叫他們哥幾個趕到南城醫院。給出的賞金卻是前所未有的大方。如此豐厚的獎賞，簡直比之前幾次任務的總和加起來還要多。“嘿嘿嘿，老大，你是要我們把這個小子做掉嗎？”2408病房裏，光頭大哥殷勤的稱呼，比他小上幾輩的文小川為“老大”，得了這麼一大筆錢，隻是為了做掉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植物人。未免也太過劃算了吧！然而。當手機那頭的少年，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他的要求過後。掛在光頭老大唇角上的笑容，逐漸被一絲苦澀代替。呃……難怪這賊小子會這麼好心。剛才隻顧著收錢了，興致衝衝的趕到南城醫院，根本無暇顧及具體任務。可……這項所謂的任務，壓根就是挑戰他們作為男人的最後底線。也知道少年究竟是何等惡趣味，居然要他、他們一個個鮮活的大男人。去……去欺負另一個男人。關鍵還tm的是個植物人。想想一群大老爺們，圍著一個毫無反抗意識的植物人。抬起他那久經未用過的菊花……單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麵，就已經夠驚心動魄的了。更別提真正實操起來的困難程度了。光頭背著一杆手下，兀自踱到病房門外。“老大，這活能不能換個人接？”當著小弟們磨刀霍霍的熾熱眼神，他實在是開不了口。隻感覺一世英名，似乎就要毀於一旦。“怎麼，是錢不到位嗎？”文小川慵懶的聲線忽地上揚了幾個音調。光潔的腦門上，瞬時間汗如雨下，由於少年的鉗製，這麼多年來，他幾次三番申請出國，都被拒之門外。害得他但凡動了點放棄的心思，文小川就拿著那幾個歸在他名下的戶頭要挾。“不不不，老大交代下來的工作，就算沒有錢拿，盡心盡力也是我們應該做的本分。”“哦，那就照做好了。對了，房間的監控直接連到了任務發起人的手機上。別怪我沒提醒你，再不快點動手的話，很有可能會引起金主的不滿！”手機那端，帶著明顯不耐煩的口氣，不時傳進來的畫外音，表明他正在參與遊戲組隊，戰鬥正酣。“可是……我們可都是正經的直男啊！”說這句話的時候，光頭大哥的聲音已經幾近哽咽了。想當初剛出道的時候，經曆幾次大型團戰身負重傷的他，在接受黑衣治療的時候，聲線都沒有如此顫抖過。直到此刻，他才深刻的理解到，什麼叫做“就怕流氓有文化”的真正含義。等我臨走前，一定要親手掐斷他的小細脖子！在無數個輾轉的夜裏，就著大杯紮啤與勢成小山高的煙灰渣子，昏昏欲睡的光頭都伴著同樣的誓言入夢。不過可惜，直到如今被逼到輪上，一個植物男人。文小川的不盈一握的脖子，還堅強的掛在羸弱不堪的肩頸上。氣色相比之前，似乎也更加紅潤了。“不好意思，關於你的取向問題，我不感興趣，金主更不會感興趣。”冷冷地拋出一句話後，便掛斷了電話。留個光頭的，隻剩下空無一人的走廊，與一抹心疼他一秒鍾的白月光……自從那聲嗬斥之後，病房那頭便再無其他聲音傳來，好在江程煜原本也隻是打算嚇唬嚇唬方達。至於任務究竟是否實施成功，他是真的不在乎。“在動手之前，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嗬嗬，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映在方達臉上的，是與光頭同一輪明月。分處於城市的兩個角落，隻為兩位欲哭無淚的老男人。“這真是我最後的底牌了，告訴你之後，別說退休金了，我還有沒有命活到退休都不一定。因此，請您務必答應我，放士華一馬，就算您替江家積德行善了。”在提出要求之前，方達特意衡量了幾分。還是沒能厚著臉皮，求他確保昏迷中兒子一輩子衣食無憂……“說之前，我警告你，別帶有一絲保留，機會可是轉瞬即逝的。”江程煜的手指，劃過手機的關機鍵。至於醫院裏的事，就順其自然吧。深沉的眸底落到安睡在沙發上的麗人身上，犀利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溫柔。對於這個女人，他做過很多錯事。但願這點慈悲，多少能化解少許的罪孽。
第462章 一輪明月（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