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著眼看晚霞,心境一派平和,一個低低的女聲吟誦著: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無求即無欲,無欲即無傷 ”。
“不妄求,則心安,不妄做,則身安。”
聲音平和,寡淡,漫不經心間帶著些疲憊。我訝異地發現了那聲音正出自我的嘴中,這些話念著十分熟悉順口,想必是常常吟誦。我拈起頭上粘著的一枚葉子,心下微微有些悵然。我丟掉了很重要的記憶,我卻不敢知道那些是什麼。
唉,忘了就忘了,若是不好的,我寧願永不想起。我折回房間,便看見呆呆坐著床沿的墨炎。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裏頭帶著些猶豫和彷徨。他向我招招手,我便挨著他坐下了。
“瑤華,你記得水碧嗎?”墨炎的手覆在我手上,微微有些僵硬。
我心中一跳,難不成他要向我坦白此事,然後將水碧帶回來。這事堅決不可以,我搖搖頭。
“你想知道她嗎?”墨炎的臉色有些沉。
“不想。”我大大的搖頭,想讓我同意,沒門。就算你將她誇得多麼好,渲染的多麼可憐,我都不同意。
“那關於你的過去,你一點也不想知道?”墨炎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難掩的失望,他接著道:“我是你夫君,你該相信我。”
我低頭,我並不是不相信他,隻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知道被遺忘的記憶後,還能安然無憂的繼續現在的生活。我是不願知道。
“有些事,還是告訴你的好。”墨炎見我不回答,繼續講道,聲音中帶著淡淡的蕭索。
“一開始,我便對不起你。”墨炎苦笑著說。
我是個好聽眾,他在講時,我一刻也沒打斷。不是因為我素質好,著實是我沒有記憶。我不能將他嘴中的瑤華與我聯係在一起,除了曾經曇花一現的幾個星零片段,我真的體會不到其他東西了。
他說他其實早就娶過我,但是最後我斬斷了姻緣繩。
我應該要表現的詫異一些,可他接下來的話讓我來不及詫異。
他說一開始,他並不喜歡我。不能說不喜歡,應該是有些厭惡我。
“我從未與你交流過,但有些女仙會故意在我麵前提起你。她們大多都是麵露嘲諷的譏笑你,加上鳳凰族向來孤傲寡淡。而且我見了你幾麵,皆是目中無人的神態,故而心中不悅。”墨炎向我如是解釋。所以他並不是想娶我的,是迫不得已,心中憤懣的來迎娶我。
行完大禮,他便將自己留在外麵陪酒。後來無垠河處發現妖魔的氣息,他便趕去了。
其實這點事本不該他親自出麵,而且那時正是他的婚禮,他沒有義務這樣做,可是他一接到消息就徑直去了。雖然墨炎沒說,但我也猜到,他是為了避開我。
本來隻是想暫時避一避,可造化弄人,一避就避了三千年。他在無垠河邊遇見的魔物實在是厲害,癡纏許久,竟無勝招。最後還被魔物放出的強光灼傷眼睛,讓他給逃了。
看不清周遭墨炎跌跌撞撞的走到一處仙林,便遇見了那處的荷花仙子,水碧。
水碧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溫柔的服侍他,讓墨炎體會到一種不曾有過的快樂。他在這裏很放鬆很開心,沒有九重天上令他窒息的壓力,沒有繁雜事務的煩擾。這裏有的就是一望無際的荷塘,嬌美柔順的水澤仙子。
九重天上還是找來了,墨炎沒有回去。
他將家換到了水碧的那件小茅屋中。天君沒有反對,他原本就對兒子愧疚,這點小事他還是可以由著墨炎。天後沒有反對,或許她壓根就不關心這個繼子。我沒有反對,我現在猜想當時的我一定很傷心,傷心的沒有力氣反對。
墨炎就這樣心安理得的住在一片碧荷中,可他需要常常外出辦事,將水碧獨自丟下恐有不測,而且他看的出水碧對他的情深意切。所以,他想給她個身份,讓她住回清靜殿。
“你當時看著我們的眼神很鎮定,甚至是淡漠。你隻是行了個禮,便沒有理我。我當時認為你也是不滿意這場婚禮,所以我很放心將水碧留在清靜殿中,還將她托給你照顧。你的態度雖然冷淡,但也答應了,故而那次我並未做過多的準備,就去東海了。”墨炎的眼神中帶著些懊悔:“倘若當時能夠小心一些,恐怕就不會是那樣了。”
墨炎走了,還將破壞我幸福的女子托給我照顧。真是好樣的,他怎麼能夠想的出這麼蠢的主意。水鏡中這種情形往往會出事的。
後來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