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第一章

組織或組織化的生活,既是個體行動的基本載體,也是社會行動的表現形式,不僅如此,作為人類理性建構的產物,組織也已經成為一種獨立的力量,成為社會行動的重要動力來源(科爾曼,1999:13)。馬克斯·韋伯從對西方現代化發展動力的質詢出發,不僅將科層製視作為建基於特殊權威基礎之上的理想的組織形式,而且,在他看來,這種組織形式,是解決西方現代化進程的吊詭――價值理性和目的理性衝突的不二法門(施路赫特,2004:69)。韋伯的這種努力,確立了組織研究的獨立地位。當代關於組織的諸種討論,既得益於這種努力所設置的基本框架,同時也受製於這種框架所預設的路徑。對自韋伯以後的組織研究的諸種路徑進行回顧,就會發現在這些研究深受剛性結構和行動者自主性這樣一對基本判斷的張力所困擾,產生了大量的剩餘範疇甚至是互相抵牾的概念。這種狀況,已經成為影響組織研究進程持續深入的主要障礙,使得人們對於組織這樣一種基本的人類協作方式的認識產生困惑,並影響集體行動的效力。

一,傳統組織研究的主要路徑

(一)理性係統組織理論

從組織研究作為一種獨立的學科體係的角度出發,傳統組織理論,斯科特(1981)根據其所建基的不同的預設、邏輯進路和範疇,歸納為三種不同的理論體係。理性係統的組織理論,從結構理性的概念出發,將組織視作為一種為了完成特定目標而設計的工具,這種工具的效力,取決於結構理性所實現的程度(W.理查德·斯科特,1981a:31)。在韋伯的經典論述中,科層製組織憑借其特殊的動力來源,使得其可以在自身理性的支配下,“以不可阻擋的邏輯發展,並將參與者貶至‘永動機齒輪’的地位”(蓋瑞·J,米勒 1992a:5);F·泰羅(1911)從米德維爾鋼鐵廠的管理實踐出發,強調標準化和程式化了的組織結構對於生產效率的決定性作用;亨利·法約爾(1916)為了使參與者有秩序的工作,設計了組織運作的基本程序和原則,進而使得組織管理活動在具體化的目標以及形式化的規則體係內實現自動的運作。丹尼爾·雷恩(1986:52-98)從20世紀三十年代以前的西方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和經濟組織發展階段的角度,佐證了該種視角下組織理論的合理性和有效性. 但是,從組織研究的視域出發,這種向度的組織研究,忽視了組織成員的自主性,割裂了組織與作為組織得以發生和運作的意義和動力的來源---環境的關係,環境始終被視作為一種穩定的常量。這樣的一種研究,缺乏曆時態的解釋力,而且,被瞬即發展的管理現實所證偽,理性主義視野下的組織理論的合法性,迅速而廣泛的受到了大規模的集體騷動的質疑(郭鹹綱,2002:191-195)。

(二)自然係統的組織理論

喬治·梅約(1945)通過對西方電器公司霍桑工廠的實驗的總結,發現了一係列重大的問題,並提出了許多重要的概念,包括社會人、非正式組織和士氣,進而使組織研究的路徑出現了重大的轉向。霍桑實驗以後的組織研究,將個體的心理要素視作為其他的組織要素,包括規則和結構的意義來源。自然係統的理論家,從功能主義的角度出發,將組織行為的有效性歸結為參與者心理效用的實現程度。人際關係學派是這種研究的典型代表,無論是個體或者是群體激勵理論,都將組織,無論是結構還是形式化的規則體係,視作為參與者結構化了的需要和動機得以展示和實現的結果。切斯特·巴納德(1937)將組織視作為一種協作體係,認為經理人員的基本功能在於整合個體參與者的貢獻,盡管,他並不排斥形式規則和正式結構以及具體化的目標,但是,堅持協作的非物質、非正式、人際關係以及道德基礎,以及兼顧道義和利益的集體目標在組織整合方麵的獨特作用。塞爾茲尼克從對TVA的研究中,發現環境對於組織的決定性作用,他將組織結構視為通過對參與者的特征和責任做出反應,同時也對外部環境做出反應的有適應能力的有機體,堅持認為,壓倒所有體係功能需求的是“維持體係自身的完整與持續”,這種需求迫使參與者發展出了一係列共同的責任和目標,並且通過價值中立的製度化的過程“從不穩定的、鬆散組織的或有限的技術活動中產生出有序的、穩定的和社會的整體模型”使組織結構或組織行為變得“有價值,並超出對技術的需要” (Selznick,1948:25-35)。在這種視野中,組織存在的意義和動力的來源,不再是結構理性,而是在環境驅動下形成的組織成員集體的意向性選擇,“組織為了生存或者發展而出賣了自己的目標”(Gouldner,1954:37)。盡管這一角度的組織研究關注了行動者以及環境,並將它們作為基本預設和理論基礎,但是,正如,埃哈德·菲埃德貝格(2005b:28-33)正確的指出的那樣,這種努力不僅沒有解決古典管理論的應用困境,反而,使得組織研究內部的基本概念的裂痕加深:人際學派運動沒有能夠將組織成員行為情感屬性的發展和一種關於組織的理性反思結合起來――用於使工作條理化的正式結構與實驗發現所揭示的情感及關係的非正式結構之間存在的聯係,既未被闡述清楚,又未能將其作為問題加以研究,而且落入了泰羅式個體觀的窠舀:個體在工作中是被動的,他會以一種刻板的方式來對自己接受的刺激產生反應。以協作體係的研究為例,巴納德的開創性貢獻在於,將組織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