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明月也已在這秦宮之內待了了一天。整整一天,未曾踏出櫟陽宮半步。一直伴在他的身邊,陪著他看完一卷卷竹簡,吃過午膳,他便抱著她坐於椅子上,一遍一遍為她唱《離騷》。她也安靜地偎在他的懷裏,但笑不語。手指在他的胸口一圈圈畫著。待到他唱得累了,她便為他撫背,溫言軟語說著一些往日的趣事。
這樣的嬴政,這樣的明月,都是別人所不能看到的。
無人可知,嬴政那冷峻的麵目下,也會有如此溫柔的模樣,勾起嘴角的淺笑,會讓人沉溺在那樣的溫柔裏。而平素看著冰冷的趙明月,竟也有這般小女兒的作態,羞紅的臉頰,似水的眼神,溫軟的話語,無不讓人憐惜。
可轉眼,時辰到了,進宮已是一日,不得不回去了。
嬴政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蒙恬,而蒙恬的身側,便是明月了。她依舊是穿著那一身侍衛的服裝,低垂著頭看著地麵。
“我送你到這兒,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嬴政在前麵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她。
“末將到宮門口等姑娘。”他識趣地離開了,留下二人站在距宮門不過幾十仗的距離站著。
他就那樣看著她,她卻依舊低垂著頭,不看他,也不說話。這樣的氛圍有些怪異,他卻隻等著她開口。
“明月!”宮門口響起一男音,她循聲望去,竟是阿誠。他的身側還站著景初年。糟了,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他,見他麵上並無表情,可眼神卻已是冷了半分。心中暗叫不好,阿誠這孩子怎的這般不聽話。
“小政,你莫要多想,必是阿誠尋我不得,才找了景初年來這兒尋我。”他眸中的冷色漸漸因她這句話淡去,薄唇蠕動“你且先回去,我過幾日去看你。今日天氣涼,你本就身子弱,受不得寒,我送你的衣物,都得穿上,若是病了,我就打阿誠那小子。”她想開口辯駁,為何自己病了要打阿誠,卻看到他眸中的戲謔,卡在喉嚨中的話頓時消失殆盡。原來,小政還是如以前那般,愛欺負她,愛與她玩笑。真好,小政,這樣的你,真的很好。
“那我,先走了。”說完,便邁步往宮門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看向他,“若你忙的時候,我便進宮看你。”說完,便跑向宮門。留下他怔怔站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出神。
她方才說,若是我忙的時候,她便進宮看自己?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心中一絲絲甜意蔓延開來。
宮門外,蒙恬對著她說了句“先行一步。”便丟下她與景初年,阿誠在那兒。
看來,蒙將軍也是很討厭初年啊。她有些煩悶得想著。
身旁的阿誠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臉的疑惑,“明月,你幹嘛要穿成這樣啊?”
“額,這個……”她遲疑道。
“明月穿著這身衣裳是為了給一個人看啊。”一旁的景初年接口道,明月望向他。“明月為了逗阿誠開心,所以才穿成這樣的。”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拉著阿誠先行。
明月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的身影,心中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傷害他,讓他自行離她遠些。
若是她真這樣做了,那會很對不起他的吧,畢竟他幫過自己那麼多。可如果不這樣做,小政就會……
左右權衡,不管如何,她寧願他被自己傷得體無完膚也不願他死在小政的手裏。
“明月,你怎麼了?”阿誠停下腳步喚她。她回過神來,應了聲“就來。”便邁步走向二人。
卻無人注意到,宮中那抹身影一直未曾離去,望著景初年的身影。良久,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遂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