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3 / 3)

隨聽車裏姑娘又道:“你說的那事兒,究竟在什麼時候?”

傅玉翎道:“明兒個。”

“既是明兒個,你這麼急差人叫我回來幹什麼?”

“難道說,我想早一點看見你這是罪過?”

車裏姑娘沉默了。

沉默了一下,又說道:“為什麼非得讓我回來?”

“帖上具名的你我都熟,不能不去,再說論身份,論聲望,咱們也都該去。”

“帖上具名的是誰?”

“韓老。”

“是他老人家?”

“是的。”

“他老人家為什麼不直接下帖給我?”

“你人不在京裏,他怕知會不到你,所以帖下到我那兒,讓我趕緊找你,把你接到京裏來,還不是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信裏也沒跟我說清楚。”

“就像我信裏跟你說的,一個什麼‘海威堂’擇吉開張,隻知道這不但是京畿大事,而且震驚整個北省,韓老具名出麵,官家在這方麵,我都得去道個賀,其他的就更不必說了,至於江湖道上三山五嶽的人物,那還不是全部到齊。”“這個‘海威堂’,到底是個幹什麼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問。”

“怎麼說,你沒問?”

“既然是韓老具名出麵,這個‘海威堂’的份量可想而知,既然有這麼個份量,我還問什麼?”“你也真是,連‘海威堂’究竟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到時候咱們去道什麼賀?說什麼呀?”“這倒是,不過容易,事兒在明兒個,你今兒個先去見韓老,問個清楚不就行了麼?”

車馬奔馳極速,說話間,北京城那宏偉的永定門已然在望。

傅玉翎喝了聲:“去兩個。”

四個黑衣壯漢裏,那前頭的兩人兩騎,應聲抖韁磕馬,駿馬長嘶聲,他兩個分左右超越馬車,箭一般的直往永定門馳去。

看得清楚,這當兒城門口守城的忙上了,排隊的排隊,趕行人的趕行人,等車馬到了城門口,閑雜人等已經被清幹淨了。

帶班的一名武官領著頭,全都單膝跪地,不敢抬頭。

傅玉翎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護著馬車馳進了城門,車馬往永定門大街,過珠市口入正陽門大街,然後拐“打磨廠”,在一家廣亮大門前停下。

這是座大宅院,門頭老高,宏偉氣派,高高的石階上,站著四名身穿褲褂,打扮利落的漢。門頭上橫匾黑底金字,寫的是“威遠鏢局”。

這“威遠鏢局”名符其實,可真是聲威遠播,在京裏的這座是總局,另外在北省有三家,南七省三家,是分支,分由老鏢頭的個兒掌管主持,南七北一十三省,提起“威遠鏢局”.要是有誰不知道,那是他老孤陋寡聞,老鏢頭韓振天,美號“金刀無敵”,掌一柄環厚背砍山金刀,一十二支響鈴金縹,曾經打遍大江南北。如今韓老鏢頭已屆十高齡,掌金刀依然威風不減,十二支響鈴金鏢也從沒失過手,真是威振江湖,望重武林,不僅是黑白兩道人人敬仰,就是官家,對他也有著一份無比的尊崇。

韓老源頭膝下雖是七男一女,最小的兒已經成家,隻有小女兒還沒出嫁,京裏這座總局,就是由韓老鏢頭帶著小兒、兒媳跟老婆愛女共同主持。

說是說共同主持,其實局裏事務等於已交到兒、媳婦手裏,老鏢頭樂得享享清福,憑一份威望坐鎮京城。至於最小的那位韓姑娘,畢竟是個姑娘家,平日隻幫兄嫂料理一些局務,絕少拋頭露麵出門行走。這麼浩浩蕩蕩一隊車馬,又是這麼顯赫尊貴的威武神勇玉貝勒護車,誰能不知道,誰能看不見?車馬還離鏢局老遠,通報就已如飛過去了。

車馬剛抵鏢局門口,還沒停穩,四名漢見禮之,鏢局裏已迎出一男一女,年紀都在卅歲,男的魁偉英武,女的清秀端莊,正是老鎮頭的小兒韓克威.兒媳趙玉茹。

夫婦雙雙跟傅玉翎見禮,傅玉翎邊還禮,邊笑著道:“我把她接回來了,一回來她就要來給韓老請安,別人全不顧,真讓人心裏吃味兒!”

七少夫人趙玉茹道:“貝勒爺幹嗎在這時候計較,來日方長呢!再說這兒總是她一半兒娘家,好歹貝勒爺您也得遷就點兒,是不是?”

一句話聽得玉貝勒縱聲朗笑。

車簾兒掀起,紫鵑、藍玲雙雙扶下了車裏姑娘。

姑娘一出現,威遠鏢局門口就是一亮。

難怪玉貝勒誰都不放在眼裏,唯獨把這位姑娘當神。難怪玉貝勒在禦書房亢聲說話,唯獨對這位姑娘沒脾氣。這位姑娘,用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來形容她,絲毫不為過,一身雪白的衣裙,更顯得她玉骨冰肌,不帶人間一點煙火氣。

尤其,姑娘她有一種自然流露著的雍容及懾人之威,不管是誰,看她一眼一定想看第二眼,可也絕不敢再看第二眼。

當然,那是凜於她那自然流露的懾人之威,可也是怕冒讀了她的孤傲高潔,你不見,姑娘一雙秋水為神的眸裏,不但充滿了大智慧,還閃動著聖潔的光輝。

姑娘她這裏下車淺禮:“七哥,七嫂!”

那裏七少夫人趙玉茹過來就握住了一雙欺霜賽雪的柔荑:“妹妹,你可想煞了老爺了,尤其是那位姑奶奶,沒一天不念叨你幾回。”

姑娘含笑道:“他老人家在局裏?”

七少鏢頭韓克威道:“裏頭等著你呢!”

韓克威帶頭,趙玉茹拉著姑娘,就要往裏走。

姑娘回頭望傅玉翎:“你先回去吧!”

傅玉翎微微一怔道:“怎麼?這兒嫌我,就多我一個?怎麼還沒進娘家門兒呢,就把我甩了!’”姑娘嬌靨上沒表情,淡淡的道:“不要胡說!”

“天地良心!”傅玉翎道:“我可沒那個膽,是韓七嫂說的,這兒是你一半兒娘家。”

姑娘像沒聽見:“我叫你回去。”

“為什麼?我怎麼能過門不入,都到了門口了,好歹我得過去看著韓老。”

替姑娘說“請安”,輪到他自己隻說看看,這位玉貝勒,畢竟有點自詡身份。

姑娘似乎沒在意,道:“老人家那兒,我會代你致意,有你在座,鏢局上上下下都不自在。”顯然,姑娘是堅持讓他先回去。

這位玉貝勒竟沒敢再多說,道:“那,我什麼時候再接你?今兒晚上?”

姑娘道:“你今兒晚上接我上哪兒去?”

“上我那兒去呀!”傅玉翎道:“別以為隻有韓老跟韓八姑娘想你,我那兒每一個人都想你,尤其是兩位老人家。”姑娘道:“我會去給老王爺、老福晉請安的,可也不必非在今兒晚上。”

傅玉翎青了臉:“求求你行不行,別讓我聽訓挨罵,從今兒個晚上到明兒個,多少個時辰都過不安寧。”話是對姑娘說的,一雙目光卻直掃韓克威、趙玉茹夫婦。

隻聽韓克威笑道:“我這個義妹的脾氣,貝勒爺不是不知道,貝勒爺一顆天不怕,他不怕的虎膽都怯,我再膽大也不過一顆尋常人膽,我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一語道破,玉貝勒他紅了臉。

七少夫人趙玉茹笑道:“那就麻煩貝勒爺晚飯後來一趟吧!”

玉貝勒他如聆福音,如奉綸旨,不由大喜,似乎唯恐姑娘再說什麼,答應聲急忙翻身上馬,帶著四個黑衣壯漢飛馳而去。

七少夫人趙玉茹笑道:“妹妹,別怪我擅做主張,我就是見不得他那可憐兮兮的眼神。”

姑娘沒說什麼,輕輕一笑道:“咱們進去吧!別讓老人家久等。”

於是,仍然由韓克威帶頭,七少夫人趙玉茹拉著姑娘,紅菱、紫鵑、藍玲等跟在後,進了鏢局大門。鏢局前院,是鏢師跟趟手、帳房、廚房、弟兄們住的地方。

都聽說姑娘來了,院裏都站滿了,雖然是為爭睹姑娘的絕世風采,但都帶著滿腔的欽敬,問好聲此起彼落。姑娘麵帶微笑,—一招呼,這場麵,真跟捧月亮,迎鳳凰似的。

過了前院進後院,後院裏花木扶疏,庭院幽雅,一個身穿竹布大褂,身軀魁偉的老者,含笑站在堂屋前。老者年約旬,一頭銀發,須眉俱霜,臉色紅潤,祥和微透威儀,正是老鏢頭“金刀無敵”韓振天。隻聽韓克威叫道:“爹,我們把您的鳳凰接來了!”

姑娘快邁蓮步上前,盈盈施下禮去:“義父,風樓給您請安來了!”

姑娘自稱鳳樓.告訴郭懷姓胡.那麼姑娘她該叫胡鳳樓。

老鏢頭韓振天已然是笑口難合,忙伸雙手扶住了姑娘:“起來,起來,跟義父哪來這麼多禮。”他扶住了姑娘,凝目再望:“讓義父先看看,胖了還是瘦了?”

七少夫人趙玉茹叫道:“哎喲!老爺,連頭連尾也不過半個月.您再這樣.我跟如蘭也要出趟遠門兒了。””老鏢頭韓振天哈哈大笑。

趁這工夫,紅菱、紫鵑、藍玲一字並肩的上前見禮。

老鏢頭連連點頭.一個勁兒的說“好”,最後他挽住姑娘胡風樓,“走,我們屋裏說話去,省得他們這個吃味兒,那個心裏不舒服!”

話是這麼說.可是一夥七個人都進了堂屋。

在這個堂屋裏,平時隻有老鏢頭自己的座位,姑娘胡鳳樓來的時候.老鏢頭身邊有她一張椅.至於七少鏢頭韓克威,七少夫人趙玉茹,則隻有站著的份兒。

老鏢頭的這個規矩,沒人不知道,也沒人不心服口服。

因為不說七個少鏢頭加起來,論哪方麵都抵不過這個義女,就是天下武林,當今大儒,恐怕也難望姑娘胡鳳樓的項背。

要不,為什麼無論身世、所學、人品、身份地位都拔尊稱最的“威武神勇玉貝勒”都唯獨拿她當神。要不,為什麼功勳蓋世,當朝第一的神力老侯爺跟老福晉,那麼鍾愛姑娘?

姑娘胡風樓不是不懂禮,但是她知道,這兒,不用多讓,也不容她讓。義父落了座,頭一句就問:“怎麼在門外擔擱這麼老半天?”

姑娘胡鳳樓道:“是玉翎,他要來看您,我沒讓他進來!”

老鏢頭道:“原來是玉貝勒,這倒是,我怎麼當得起!”

胡鳳樓道:“就是神力老侯爺虎駕出城,也會先上鏢局來看看您,他更該,您有什麼好當不起的,我是覺得有他在這兒,咱們多少總不好說話,再說,他來了,您總得給他個座兒吧!我不能讓七哥七艘在他麵前站著。”韓克威、趙玉茹雙雙感激的看了姑娘一眼。

老鏢頭笑道:“你想得可真周到,難怪沒人不服你!”

胡鳳樓忽然道:“如蘭妹妹呢?怎麼沒看”

“看”字剛出口,她倏然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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