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發展過程中“反發展”、“零發展”現象
審視近一個世紀以來人類的發展曆史,人類在創造巨大物質財富的同時,也發現了經濟發展所帶來的危機。麵對現代社會普遍推崇的增長式發展,卡思陀瑞狄思(C.Castoriadis)認為這種發展其實就是“社會想象的表意”(socialimaginarysignification)[4]。德尼·古萊(DenisGoulet)更直接地將這樣的“發展”描述為“反發展”,他表示,一旦人們規範美好生活的基本因素——最佳生存、尊重、自由和自我實現等等——減弱而不是增強了,那麼就導致了反發展[5]243。
自人類步入資本主義,發展問題已經成為社會問題,人類社會正麵臨著發展的危機,這種危機的症結根源於發展的異化。“發展使手段絕對化,使價值物質化,並產生結構決定論。”[5]20自工業革命以來,科技和經濟的發展在帶給人類豐裕的物質生活的同時,也愈益清晰地凸顯了發展導致的異化,其異化突出地反映在社會公正缺失、人的畸形發展以及人與自然和諧的喪失等方麵。從資本主義自由化衍生出來的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到金錢萬能,一切向“錢”看思潮泛濫;從人際關係的緊張、虛偽到人情淡薄、世風日下;從寂靜的春天到全球氣候的變暖,人類一直都在感覺到發展的問題存在。由於人類片麵追求經濟效益的急功近利的思想作祟,經濟價值的積累成了發展的代名詞,於是出現了資源的浪費、環境的破壞。經濟的發展造成的汙染又反過來影響著人類的生產生活,現代社會中職業疾病,不治之症頻頻出現,使人類又忍受著疾病帶來的傷痛。除了疾病所帶來的傷痛以外,社會中的部分群體還遭受著貧窮、饑餓、惡劣的自然環境所帶來到痛苦。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愈益發現人與自身關係的矛盾、人與他人關係的緊張、人與社會關係的對抗、人與自然關係的對立。現實的社會矛盾突出,人們日益感到失望、不滿、煩躁和憤怒。這不是人類發展的初衷,而是發展過程中的“反發展”現象。
貧富差距加劇現象是詮釋“反發展”的又一力證。“據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統計,戰後50年中,世界財富增加了7倍,但世界貧困人口卻由1990年的10億增加到1995年的13億,並且還在以每年2500萬的速度增加。1984年世界上有36個最不發達國家,1994年增加到48個。從60年代到70年代,占世界人口20%的最富裕人口占有世界收入比例由70%上升到83%,而最貧困的20%人口所占世界收入比例則由2.3%下降為1.4%”[6]。國際間的貧富差距的加大明顯反映出世界發展的不平等現象,說明現代世界發展並不是普遍的發展,而是有條件的不公平發展。可見,工業化所推動的社會發展並沒有真正帶來人類社會的進步,而是一種無發展的增長(反發展)、或者是無增長的發展(零發展)現象。長期以來,人們企圖通過全麵工業化以解決貧困問題,逐步形成了一套以國民生產總值為核心的、可以量化的、有統一技術性標準的關於發展的指標體係。於是,認為經濟增長是社會進步的先決條件的發展主義理論就應運而生。以經濟增長為主要目標,運用不同的手段和路徑,諸如高科技、工業化、國家幹預或市場機製,產生出了不同類型的發展主義。它們都有著共同的理念:經濟增長比不增長好,快速增長比緩慢增長好。這種將“發展”等同於“經濟增長”,再將“經濟增長”等同於美好生活的信念,以國民生產總值(GNP)或國內生產總值(GDP)作為發展計劃的主要目標和衡量社會發展的根本指標。沃勒斯坦認為由國家政權推動的任何發展策略都隻能是幻想[7],所以,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工業化進程沒能解決人類貧困問題,反而加劇了人類生存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