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再往西邊過一座石橋應該就到了。”白羽帶著夜央和小石頭穿過重重鬧市,正沿著影河邊一條僻靜的小道走著。“咦,阿央姐姐,你腰間的那是什麼?今天起來時就看到了,一直想問你來著。”小石頭盯著夜央腰間的鈴鐺,一臉好奇。“這個啊,”夜央不知該不該說,隻好抬眼看了看白羽,可惜白羽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並沒有想幫她回答的意思。她隻好敷衍過去:“這個鈴鐺倒是挺神奇的,平時好像也不會響的樣子。”“真的嗎?我看看……啊,這不是——”小石頭拿起那鈴鐺看了一會後似乎發現了什麼,但話說了一半卻又停下,隻偷偷笑著看了看白羽。夜央心裏覺得怪怪的,隻好將那鈴鐺拿起來看了又看,卻也沒發現任何異常。莫非白羽在上麵刻了他的名字不成,要不怎麼小石頭一看便知?可是為何她卻看不到?正打算問問他時,突然看見小石頭指著前方某處一臉驚訝道:“啊,那不是…”夜央抬起頭,卻於朦朧月色中看到一個裹著頭巾的婦人腳步匆匆地行走在影河的對岸。“你認識嗎?”白羽轉頭問了問小石頭,神色有些奇怪。“那個婆婆就是那天給我饅頭的奇怪婆婆啊!”小石頭跑到河邊,對著那婦人大聲喊道:“婆婆!婆婆!”可惜隔得太遠,河岸那邊的婦人並沒有什麼反應,依舊提著籃子往距離影河越來越遠的深山上走去,隻餘小石頭的影子在河中晃悠。“唉,應該是沒有聽到吧。那個婆婆的樣子好像很急啊,之前抓藥的話會不會是親人的病還沒有好呢?”夜央見小石頭自言自語著,而白羽在一旁低著頭沉思什麼。“怎麼了?”夜央走到他身邊問道。白羽抬頭看了一眼那婦人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奇怪而已。不過正好那邊也是我們要去的方向,過去了便知。”三人又循著那深山的方向走去,不久便看到了白羽所說的石橋。隻是奇怪的是,那竟是一座斷橋。“阿羽哥哥,這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座橋吧?好像走不通呢。”小石頭站在斷橋的一端,仔細看了看那座橋。那橋和他們入村時的長拱橋是一個結構,隻是此時不知怎麼回事,似乎從兩邊支柱處塌陷了下去,大部分的橋身都埋在了河裏。白羽仔細看了看那裂口處,又看了看橋下堆積的泥土,轉身對兩人說道:“看樣子好像是山洪衝斷了橋柱,而且看起來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大概還沒來得及重新修建,隻能繞路了。”好在橋村四麵都有數座拱橋,所以不久後,三人便走到了方才那座斷橋的另一端。“哎,明明可以一下子就走過來的,結果繞了那麼遠!”大概是因為前些日子雨下得太大而此時三人腳下的這條小道又沿河的原因,土地還是有些濕潤,小石頭拖著腳下的泥濘,一步一個深深的鞋印子,走得有些艱辛。夜央看了看斷橋通往村裏的方向,也有些擔心道:“也是,這橋附近也沒有燈火。若是有人沒看清,跌下這斷橋就不好了。”“我看這橋上也沒什麼腳印,最近應是沒人走過。”白羽說著及時伸手扶住了夜央,避免她被腳下沿著河道衝上的石橋斷塊絆倒。小石頭看到他們兩人的動作,捂著嘴正偷笑著,結果剛一回頭看前方的路時便被一塊斷石絆倒,一頭摔進了泥地裏。看見他的狼狽模樣,夜央忍不住笑出了聲,走上前去拉起了滿身是泥的小石頭:“石老爹沒告訴過你走路時要認真看前麵,不要東張西望嗎?”“哼!都怪這個什麼良澤好好的為什麼要住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看起來一個人都沒有的樣子……”嘴上故意這麼埋怨著,小石頭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趁夜央不注意時在她的臉頰邊蹭上了一把泥土,惹得夜央一時驚住,拉起他的手又鬆開,讓他又跌回泥地裏,倒是濺起了夜央一身泥。“哈哈哈哈!”雖然是坐在泥地裏,但是惡作劇的得逞讓小石頭笑得很格外大聲。夜央看了看小石頭,又摸了摸臉上的泥土,愣了一會兒後竟看著手中的泥土也開始笑了起來。大概是這幾天太過壓抑,她竟笑得一時停不下來,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白羽在一旁看著她倒是也沒有催促的樣子,眼中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走吧。”當夜央終於停下笑聲時,一隻手伸到了眼前,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泥汙。雖然這麼一鬧,三人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盡天亮,而且除了白羽之外,兩人皆是一身泥汙。可是他們絲毫不覺得疲憊,反而精神起來,特別是小石頭,樂嗬嗬地衝到眼前的竹舍門口“咚咚咚”地敲著門。“誰啊?”竹舍裏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那聲音聽得出有些疲憊和焦慮。小石頭聽到那聲音後敲門的手卻停了下來,臉上有些驚訝。稍稍一猶疑後,他開口大聲道:“夫人,我們在路上跌進了泥坑裏,附近又沒有客棧,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讓我們在這裏歇息一下?”聽到這話,門後沒了動靜,可就在夜央他們以為這竹舍的主人不便收留之時,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個包著頭巾的婦人出現在了夜央他們麵前,依舊是麵色焦慮不堪。“咦,您不是前幾天街上那個給我饅頭的婆婆?”且不說小石頭,便是夜央和白羽也一眼看出這便是剛剛斷橋那頭匆匆行過的婦人。“你是?”那婦人隻微微牽了牽嘴角,可她眼角和額頭的皺紋卻立刻映入了他們的眼中。她對著小石頭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這幾天有見過你這麼小的孩子啊!你們也不是橋村的人吧?”雖是這樣說著,可她側了側身子讓小石頭他們進到了屋內。“寒舍簡陋,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若是想要梳洗的話,舍後應該還留有幾桶我前兩天從影河打來的水可以用。我還要照顧我那生病了的孩子,就不便領著各位去了,失禮了。還請你們無須客氣,自便才是。”這婦人雖衣著簡陋,可說起話來倒是十分和善有禮。言罷,她便掀開麻布簾子進到裏屋去了。“這裏真的是那位良澤的家?莫非你剛剛看到這個婦人時便已經猜到了?”夜央轉頭看著白羽,卻見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而是一直盯著那婦人離去的身影。直到那婦人徹底消失在簾子後,他才轉過頭來,剛想說什麼卻在看了她一眼後搖了搖頭,轉而又看了一眼髒乎乎的小石頭,道:“你們還是先去梳洗一下再說吧。”聽了他的話,夜央也轉頭瞧了瞧小石頭,先前在黑黢黢的山裏還看不清,此刻看到眼前的小泥人,夜央覺得自己大概也差不多了,忍不住笑了幾聲便領著小石頭轉身朝舍後去了。可是到了舍後,兩人頓時傻了眼。雖說幾個大大的竹桶裏的確都盛滿了水,可那水卻是渾濁不堪,根本不能梳洗更不用說飲用了。“我就說那位夫人很奇怪吧!先是說沒見過我,現在又讓我們用這麼髒的水!”小石頭好不容易踮著腳碰到了那竹桶裏的水,卻發現那水比他身上的泥汙還髒,不免有些生氣。“那位婦人不是說了嘛,她家還有個生病的孩子。大概是這幾天太憂心她的孩子,這才沒注意這些小事吧。人家好心收留咱們,就不要計較這麼多了。小石頭,你不是跟老爹學了些醫術嗎?要不等會咱們梳洗完了,你去幫她的孩子看看病?”夜央費力地拎起一個竹桶,準備重新拿到影河邊上去幫忙打點水回來。“哼,我才不要。”小石頭嘴上雖這麼說著,可是還是抬手抱起了一個比他要高出一截的竹桶,艱難地往影河邊上挪去。太陽升到中天的時候,白羽在影河邊上找到了夜央,隻是那場麵微微有些尷尬。“你…你怎麼來了?”夜央此刻正用雙手環著身子浸在影河裏,雖然她已經試圖將自己埋在河水深處,可是依舊不能確定岸邊的白羽能不能看到清澈的河水下她雪白的肌膚。因為距離遠,其實她看不清白羽此時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側過身體,臉對著深山的方向,語氣卻是十分自然:“我記得你和小石頭出門時沒帶換洗的衣物。”說著,他將手上兩個包袱中的一個放在了河邊一處幹燥的岩石上。“謝、謝謝。那個…我待會會自己去拿的。”說著,她慢慢蹲下身去,將火燒般的臉頰浸入冰冷的河水中。在水中好像看到了一個隱約的影子和些許波動,她心想大概是白羽走了便站起身來,哪想到白羽此刻仍在站在河邊,嚇得她立刻背過身去飛快地蹲下。“咳,小石頭…在哪?”直到這時,白羽才似乎有了些反應,隻聽見他幹咳了一聲,難得地說話有些不連貫。“在、在斷橋的那、那側……”“好……”“……”夜央這次再不敢隨便起身,直到快要在水中窒息時才敢伸出頭望了望河麵。白羽不僅走了,好像還順帶將那兩桶重新灌滿了幹淨河水的竹桶幫忙拎了回去,夜央長長地舒了口氣,對著河麵看了看自己依舊燒得通紅的臉頰。“阿央姐姐,你在河中泡了好長時間啊!”夜央回來的時候,小石頭都快要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夜央聽了他的話,本來好不容易降溫的臉蛋又燒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白羽,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白羽倒是一臉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對她道:“不方便動你的包袱,就先拿我的衣服給你穿了。”“啊?”夜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衣,這才發現原來是白羽的衣服。她臉上燒得更加厲害,連忙搖了搖頭道:“不要緊,反正我也穿慣了夜衣的男裝。”這話剛說完,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隻是感覺周圍好像變冷了些。白羽盯著她看了看,突然伸手抽掉了她頭上綰發的那支翡翠簪子。她一頭剛剛洗過的黑發立刻披落肩頭,剛反應過來,卻聽到白羽冷冷道:“這裏沒有別人,還是等頭發幹了再綰吧。”說完,便將那簪子收到了自己的衣袖中。雖說這話聽起來是怕她生病,可夜央卻聽出他語氣中的無法拒絕,隻好無奈的點點頭。剛轉過頭來,便看見小石頭賊笑著對她做了個鬼臉。氣氛恰是和樂融融的時候,裏屋一聲焦急的呼喊聲引起了三人的注意:“溯兒!溯兒!我的溯兒你可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