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茶樓格外熱鬧,除了來往的看客,還擠滿了各種茶水小食的商販。台上戲曲一出接著一出,台下看戲的人時而驚呼、時而惋歎、時而拍手叫好。此時茶樓外已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而夜央他們也在其中。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一個已過六旬衣衫襤褸的老人,他支著拐杖,手拿著一隻破舊的瓷碗,顫顫巍巍又有些鬼鬼祟祟地往茶樓的門口望著,似乎在等待什麼。
隊伍在若姒的抱怨聲中一點點地往前移,好不容易要到他們了,可誰知那看門的門僮卻將他們攔住。還未來得及詢問,隻見那門僮對著角落裏的老人一揮手,那老人立馬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搶到夜央他們的前麵,對著門僮恭敬地鞠了一躬就進了茶樓。因為人多,夜央他們身後的人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老人。
“誒,你等等!”若姒對著老人的背影大喊,可惜那老人一轉眼就消失在了茶樓中。她隻能轉過身來對著門僮撒氣:“我們排了這麼久的隊,你怎麼反倒讓他先進去了?更何況他都沒有交葉幣呢!”
那門僮顯然是已料到他們會這麼說,早早就低下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姑娘別動火。這位老人腿腳不便,家裏又沒有生計,他就是想進去討口飯吃,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就當方才什麼都沒有看見吧。”
“如此說來你倒還有理了!”盡管小石頭和夜央都在身後拉著若姒的衣角,讓她不要鬧事,可依舊攔不住她:“在整個夜央城裏,我就還沒聽過幾個沒有生計到需要討飯的人,想來他年輕的時候怕是做過不少壞事吧?若是多做幾件好事,怎麼會淪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哎,姑娘你是外地人,你怕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怎麼回事!前麵怎麼不走了?”
“吵什麼吵,先讓我們進去了再吵啊!”
“沒見著下雨天呢!水璉姑娘的《琵琶骨》都要開唱了!”
“前麵的要進去就趕緊,不進的就別擋道啊!”
若姒本還想聽他解釋解釋,可聽到後麵人催,她也不好意思再拉扯,隻好嘴硬道:“哼,算了,暫時先放過你,等會兒我看完戲了再出來跟你理論!”說完便慌忙交了葉幣進去了。
夜央路過那門僮時略帶歉意地對他點了點頭,而身後的白羽則是盯著門僮看了一會,若有所思地進了茶樓。
一進茶樓,幾人倒是都不急著看戲,先到聚集在茶樓入口的那一堆小商販處逛了一圈,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好不容易等他們找到一處好位子坐下,戲台上已經開唱了。此刻,台上唱戲的是一位身著青色褶子的姑娘,她懷抱著一麵琵琶,神色有些淒婉。
“哇,這位姐姐的聲音真美啊,就如湖水那般清澈明亮!”小石頭讚歎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
夜央聽著周圍一片叫好聲,點頭同意:“不僅聲音清亮,唱得也好。”
“喲,看不出來,夜央你竟然能聽得懂她在唱什麼?”在若姒聽起來,這些戲子們唱得都一個樣,咿咿呀呀地,反正她是聽不懂。
“聽不懂,”夜央搖了搖頭:“但她唱得宛如星點的離鏡之沙沉浮於湛藍的湖水之上,感覺寧靜裏帶點憂愁。”
若姒自然聽不出夜央所說的那個感覺,隻好吐吐舌頭,眼神掃過茶樓的各個角落,想尋點有意思的事情。
台上那青衣唱了一會兒了,此時從簾後走出了一個花旦。隻見她身著鳳冠霞披,緋色衣裙一轉,戲台上頓時開出朵朵紅蓮。看客們頓時被她濃妝豔抹的麵容和曼妙的身段吸引了去,台下再次一片叫好聲。
花旦繞著坐在戲台中央的青衣走了一圈,接著在她麵前立定,卻是語帶嘲諷地說教了起來。夜央大致聽懂了那段戲文,原來剛上台的這位是戲裏剛嫁入府的正房夫人,她正數落著欲勾引自己丈夫的琵琶女。花旦教訓得愈發氣勢淩人,而青衣默坐不語,兩人眼看即將一觸即發。台下的看客們也屏氣凝神,深怕自己一眨眼便錯過了精彩部分。
“阿嚏”就在這時,一記響亮的噴嚏聲突然從身旁傳來,不僅把小石頭和夜央嚇了一跳,順帶著吸引了所有看客甚至是台上戲子們的注意。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你們繼續,繼續……”隻見若姒拿著帕子掩著嘴,對著周圍賠笑道。
小石頭和夜央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過臉去,連忙假裝不認識她,而白羽則是麵無表情地往旁邊移了一步,默默地離她遠了些。就在看客們還沒有從這段小插曲回過神時,台上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
“哐當!”
“啊!”
重物落地的聲音幾乎是和那位花旦的驚呼聲同時響起。當所有人再看向台上時,隻見那位青衣斜倚在地上,她坐著的短凳也已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