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驟逝,手心漸漸變得溫暖。
我囁囁的抬起頭,道:“我本來是想隨意走走的,不想在此處遇見先生,我不是想故意偷聽的。”
諸葛亮沉默片刻,俯身提起一旁的紅燈籠,沒等他說話,我連忙討好著將燈籠自他手中接過,嬉笑道:“先生可是要回房了?我為先生掌燈吧?”
諸葛亮淡淡道:“不回房。”
我偏過頭正想問他要去何處,卻見諸葛亮已經邁出步子向前走去,我連忙提著燈緊隨在他身後。
……
當濃霧逐漸變得淡薄,朝陽自山頭升起,將沔水一道染作了紅色。
不知有多久沒來沔水了,當初與羅胤來時,沔水的葉子漸漸枯黃,輾轉飄落在水麵上,隨波逐流,一幅淒涼模樣。今日卻是枝頭新芽初生,柔柔的青色遙遙立在枝丫,任寒風爾爾,絲毫不曾動搖。
我想過諸葛亮會帶我去任何地方,卻獨獨沒有想到他會將我帶到這裏來。
“子歸,你可想家?”
在岸邊站了許久,原以為諸葛亮是不會打破沉默,卻不想突兀的一聲,像風亂了沔水,也亂了我心。
我默了默,風將我的長發揚起,許久我才喃喃道:“嗯……”頓了頓,又道:“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以往在隆中時,顧爺爺的家便是我的家,而現在如果沒有了諸葛亮,我便也就沒有家了……
“先生……”我蹲下身子,將手中早已熄盡的燈籠放在地上,雙手環膝,低低喚了他一聲。
諸葛亮亦是低低應了一聲,仿佛自方才起便不知他的情緒。
“先生,我想顧爺爺了……”
隆中的一切沒甚變化,除卻原本就狹窄的小路被野草完全覆蓋,山上聽不見農夫的吆喝之外,低矮的花叢裏依舊有蝴蝶飛舞的身影和山澗裏清脆的流水聲。
諸葛亮總是喜愛幹淨,算是有一種潔癖。我本以為他不會走過這雜草叢生的道路,還想著尋出一道方便幹淨的捷徑,卻不想諸葛亮已然拉過我的手,將我的身子環住,隨即領著我向那姑且還能稱作道路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來,他的衣裳被雜草上的朝露浸濕,月白的衣袖上染了些泥汙,他微皺著眉頭,卻依舊攬著我向前走,寬大的衣袖將我的身子遮住,將外界的東西一概抵擋在外。
我透過他的袖擺,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傻傻笑了笑,心裏被什麼填的滿滿的,或許叫做幸福……
走過了小路,遠遠望去,田野中光禿禿的一片,寥寥十幾座房屋參差的落在山頭上,房頂升起嫋嫋青煙,隱約能夠看到幾人在屋外或站立著或蹲坐著,雙手不斷的穿梭著,像是在編織著什麼。
諸葛亮已經放開了我,我又連忙離他遠了些距離,卻又不肯離得太遠,大約不過六步。
村裏人都知曉諸葛亮與黃月英未完的婚事,若是見著我與諸葛亮這副模樣,免不了要說一番閑話的。
不知怎麼,我心徒然升起一股委屈或是無奈感,偷偷向諸葛亮望去一眼,卻生生撞進他的含笑的眸子,他輕輕拍了拍我的頭,目光格外溫柔:“走吧。”
語畢,便抬步走向那村落。
我心中的憂慮一掃而光,連忙笑著跟在他身後。
漸漸走近,第一眼見到的竟是在村口蹦蹦跳跳的小三子,他穿著一身湖藍色棉衣,一雙黑色的棉鞋,睜著一雙總是閃著精光的大眼睛,拿著一隻草編的蚱蜢在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麵前得意的搖晃著:“你叫我一聲老大,我就將這個給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