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身份成了她在設計上不得不直麵的問題。“和過去說再見的勇氣很重要。你從哪兒來不重要,能到哪兒去很重要。”Masha認為中國從“文革”結束時,“全部斷掉了”。“她的建築、她的顏色、她的麵料、她的生活方式。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斷節之後的中國,可以是任何一個國家,波蘭、韓國,或者別的任何一個,沒有問題。”她不在設計中加入所謂的“中國元素”,比如龍、鳳、有標誌性的中國紅、政治符號……“說到底,那是一種民族的不安全感。而別人一定能聞到你的不安全感。”
“你會看到過去不少中國設計師,用符號做設計,最後失敗了。中國的山水,永遠是在意不在形的一件事,你現在又把形的東西強加在意上,這就特別糾結了。”Masha在設計上對“中國元素”主要來自麵料的使用,“它的飄逸,它的輕盈,你用到中國的時候,隻能用意象。”Masha工作室的生產主管來自高級女裝品牌夏姿陳,與Chanel、Hermes的麵料工廠有長期合作,“個人趣味上,我會選用有筋骨、出廓型的麵料。”
“為什麼同樣是武俠故事,李安的《臥虎藏龍》能得奧斯卡,而《黃飛鴻》不可能拿獎?特別簡單,《黃飛鴻》用中國的語言講了一個中國的故事,而李安用國際的語言講了一個中國的故事。”
真正讓Masha有興奮感的故事,不是那個活在西方人想象裏的、過去的中國,而是眼下這個亂七八糟、生氣勃勃的中國。“誰說現在的中國沒有文化?怎麼可能?誰說Chaos(混亂)就不是文化了?”
“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像現在的中國一樣,具有未經洗練的衝力,特別原始動力—就是規則還沒有完全建立,充滿無數可能性的力量。”她自己的工作室是中國式可能性的絕佳產物:一年半之內,她在上海擁有了550平米的工作室、40名員工和20多位實習生,“這在巴黎、倫敦或者米蘭,你不可能完成”。
Masha走在北京、上海,覺得滿大街都是靈感。“你能想象從Burberry買一件好看的風衣,出來門口花5塊錢買一煎餅果子就吃了嗎?這就是現在的中國。有人覺得這特土,我覺得這特別真實,特別有意思。為什麼非要假裝自己在曼哈頓呢?該吃炸醬麵的時候你去喝雞尾酒,這就是不安全感。”
她的設計專為新一代中國年輕女性精神氣質而來:“高雅、現代”。“不是非得這樣才叫高雅啊”,她端坐起身子,模仿“綠茶婊”式的托腮頷首,“也不是非得穿Chanel才高雅,你會覺得那很老”—“堅強的、快速的、有力量的女性,也可以是高雅的。”
至於“現代”,Masha認為把她的設計解讀為鉛筆裙、小套裝的人,並沒有真正理解到其中精義。“出生於中國上世紀80、90年代的人,他們沒有一天不用手機,她的生日禮物可能是iPad。60後、70後是從沒有到有,而這些人就沒有沒有過。他們不像上一代的人挨過餓,精神上也不會有饑餓感。他們需要的產品和視覺語言完全不一樣。”
Masha不隻想做一個單純的設計師,更想“做一個國際品牌”。有一次,她在巴黎法航候機廳,翻開定期閱讀的《經濟學人》,讀到一篇討論中國消費環境的文章,以電影《小時代》舉例開篇。她認為,很多人誤解了這部電影,“它把中國社會上特別現實的一麵呈現得十分直接、清楚,從墮胎到人與人的嫉妒、爭鬥,毫不遮掩。在商業上的成功絕對是有原因的。”Masha強調作為一名時裝設計師的“參與感”和“在場感”,不是悶頭把自己關起來,而是要參與到社會現象和文化現象中去。
2014年初,Masha Ma入駐北京西單老佛爺百貨,Slogan寫著:Never shout for attention,but never be silenced(從不為吸引注意而叫喊,但從不沉默)。這是她的時裝定位的女性形象。“所以永遠都是這句話,你當然是有態度和觀點的,但你不是叫囂的。你絕對不需要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