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總監不要忘了,這裏是朝暉,究竟是你囂張還是我囂張!”
辛呈一驚——餘知予的反應顯然再次超出了她的預想。
餘知予慢慢踱到辛呈身旁,緊挨著她同樣在桌前立住,好像在專心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地上下打量著這個女人:精致又優雅的卷發,溫婉俏麗的妝容;鵝黃色的襯衣利落地束在牙白色長褲的腰間,玲瓏別致的高跟鞋,將勻稱的身體穩穩托起——亭亭玉立,好一個美人兒!
“辛總監看起來,還真是怎樣都不像是個會做壞事的人呢!”餘知予輕輕歪了一下腦袋,眼神又俏皮地拐了個彎兒,最終又落回了辛呈眼中。
那目光像被疾風猛然吹起的沙子,仿佛自帶恐怖氣息一般,讓辛呈的眼睛不自覺地快速眨了起來。
辛呈將雙眼抽離那股夾雜著沙子的風,抬手輕輕蹭了一下鼻翼:“你這話,我聽不懂。”她的視線開始盲目地在整個房間內遊走:明淨的窗戶,架子上成卷的圖紙,書架上滿滿堆著的書;還有牆角筆直立著的盆栽,桌上整齊擺放著的多肉……屋裏的一切全被她看了個遍,單單除了餘知予的那雙湛黑的,靈活的眼睛。
“哦?”餘知予輕輕舔了下雙唇間,步子又緩緩地挪動起來,口中也平淡地說著話:“辛總監該不會是認為,要認出一個人,就隻能靠一雙眼睛吧?”她突然將身體停住在與辛呈同一經度上,兩個人左肩擦著右肩,“辛總監不妨猜猜看,一種香水味能在我的記憶中存多久呢?一年兩年如果算不上很久,那麼……八年夠不夠?”
辛呈的目光緊跟著餘知予的雙眼被拉回到水平方位上來,卻又在瞬間被那兩道仿佛綴滿刀片的目光震懾到失神了兩秒;這下,她連剛剛僅存的那點“理直氣壯”也耗盡了;她兩腿不由地打著彎兒,身體也隨之向後退了兩小步。
餘知予清楚地看到辛呈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兩頰的腮紅不知何時也被塗到了頸上,連那兩隻玉雕似的小耳朵也紅得發緊,映著明媚的陽光,像兩片輕薄的瑪瑙片。
看來沒錯了——餘知予暗自這樣想著。
她低頭將臉湊近辛呈肩頭,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再次綻開一朵仍舊不代表開心的笑容:“lanvin風韻,辛總監,果然有品位!”
辛呈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猛地提起,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被驟然摔下,空洞的痛感瞬間湧遍全身;她觳觫不已,連雙眼中滲出的目光也受了牽連,瑟瑟地抖個不停——她的內心遠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強大,多年來對鍾原盲目地淪陷早就將她的心灌得虛漲不堪,像盛滿水的氣球,一碰就破,根本無法應付這樣字字攻心的話。
餘知予將辛呈的反應盡數收入眼底,她將唇邊微微提起,任由它擺出個極走心的冷笑;她走到門邊,抬手“砰”地一聲將門合上。
盆裏的小樹又把葉子輕輕晃了晃,這次,倒像是在歡迎凱旋的將軍。
“無論如何,你總歸該慶幸自己當年的手下留情。”餘知予轉過身,將聲音壓得很低。
辛呈一直默不作聲,隻是間隔幾秒咽一下口水,既不反問也不回答,就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狐狸,怯怯地連喘息聲都變得輕來輕去。
見是如此,餘知予想了一會兒,又開了口:“老實說,我從來不認為你會成為我和鍾原之間的問題,即便到了今天,我仍然這樣想。”
這是餘知予的真心話,並不是為了欺騙誰或者說服誰。
那天在元盞見到辛呈,那股淡淡的香氣,讓餘知予立馬就“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當年從背後靠近自己然後讓自己失去意識的人。餘知予沒有那麼偉大,能夠隨便寬恕一個險些毀掉自己幸福的人;可是把這事情掀開了又能怎樣……
對於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餘知予想得很遠,遠到居然最後又繞回到了原點——結論是自己可以重新完整地站在鍾原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