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彌漫著消毒水味的空氣把整個醫院的走廊浸泡得壓抑又難堪。辛呈理了理複雜又混亂的思緒,輕輕地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她已經記不清這樣的場景在過去的一年裏發生過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揣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歸,病房裏的那張臉,始終沒再對她笑過。
剛剛在門口碰到了陳擁,他說自己被調離了堯市,以後不能經常來看老大了,還叮囑辛呈好好照顧自己。
末尾,陳擁的那聲“嫂子”,再一次讓她心底泛起酸楚。
許菱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一如之前過去的那一年時間。
“許菱,今天他滿一百天了,你還是不打算起來看看他嗎?”辛呈再次哽咽起來,低頭間抬手拭去眼角不爭氣的淚水;懷中的小嬰兒澄澈的大眼睛像極了病床上正平躺著的那個人,他肉嘟嘟的小手活潑地揮動著,不經意間捋過辛呈的發梢,才讓她從心地笑了出來。
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一年前許菱出事,她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可是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許菱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辛呈給他生了個兒子。
辛呈彎腰把孩子放在許菱枕邊:“好吧,就算不是為了他,那今天也是鍾原的大日子,你都不想去看看嗎?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嗎?”
病床上的許菱還是紋絲未動,安靜得讓人無法想象他曾經是個話那麼多,那麼活潑好動的一個人。
鍾原推門進來。今天果真是個大日子,鍾原穿得十分正式,整個人看上去都精神了好多。
過去的一年裏,鍾原也是每天都來從未斷過。每一次,他都和辛呈做著同樣的期盼——許菱醒過來。
聽見門響,辛呈抹了抹臉上已經半幹的淚痕,俯身將孩子抱起,轉身朝剛剛進來的鍾原笑著打招呼:“你來了——”
鍾原點頭,又把視線回到許菱臉上。
清晨的陽光毫不吝惜光芒,隻用了一小會兒,便把整間屋子填了個滿滿當當,連同病床上躺著的病人,臉上也似乎著上了生氣。
“喂,你別睡了吧!”鍾原輕推著許菱的肩頭,就像當年二人在警校的宿舍裏正開著玩笑一樣:“你兒子出生的時候你不來,連名字都是我取的;今天他的百日宴,那還想缺席?”
鍾原也隻是故作輕鬆地說出這些話,剛剛進來之前他問了醫生,許菱的情況,依然還是老樣子。
“來,諾言,幹爹抱!”鍾原伸手去接過辛呈懷裏的嬰兒,嘬著嘴把那孩子逗得“咯咯”地笑出聲來。
孜亞輕聲敲門進來,恭敬地打過招呼後才來到鍾原身側:“先生,現場差不多了,媒體記者也都到了,太太剛剛來過電話。”
孜亞是鍾原新的助理,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維吾爾族大男孩,長相清秀,五官深邃動人,為人也十分中肯懂規矩;鍾原用他,多數原因是因為見他的第一麵,那種清秀俊美的氣質,挺拔的身型和陽光的笑臉,像極了初次見到的馮域。
“好,我知道了。”鍾原扭頭應道,又轉臉看向辛呈:“我們走吧。”
辛呈點頭,把孩子重新接回自己懷中,目光又再次不甘心地掃過病床。
鍾原也回過頭去看,隻是那個方向仍舊沒有反應。他又上前替許菱掖了掖被角,才轉身出了門。
看到一行人從醫院出來,一直躲在車裏玩遊戲的迦同倒是十分興奮;沒等他們坐穩,迦同就把手中的遊戲機遞到孜亞麵前:“哎呀,你終於回來了,快點快點,幫我滅了他們!”
孜亞一邊綁著安全帶一邊溫聲細語的安撫著:“小姐稍微等一會兒哈,就一小會兒,好不好?”
“迦同你別鬧了,我們還有事,別耽誤了。”鍾原厲聲說道,“別隻顧著玩兒。”
迦同不情願地吐了吐舌頭,才把遊戲機乖乖收回自己懷裏。孜亞則是慌忙地陪著笑。
車子開出一小段,迦同又轉頭問道:“對了孜亞,我叫你買的飲料呢?”
“噢,這裏。”孜亞把一杯咖啡遞到迦同手裏:“給,咖啡。”
迦同眉頭一皺:“咖啡?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不喜歡?怎麼會呢?小姐不是……”孜亞也隻是聽說,迦同之前開過一家咖啡館。
“不是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我應該喜歡喝咖啡?”迦同笑著朝孜亞開起玩笑。
她看上去挺喜歡這個小夥子,也總愛調侃他。
鍾原輕咳一聲,打斷二人的對話:“孜亞,稍微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