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太客氣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明明是很普通的回答，卻帶著含芝特有的真摯。
沈綰薔沒有再說話，靜靜的等著紅豆把早早已經準備好的吃食拿起來。雖然每一次把食物送到嘴裏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沈綰薔還是勉強自己吃了足夠的食物，一是不想紅豆和含芝擔心；二也是為自己現在的身體著想。
等到沈綰薔吃完東西，時間真的不早了。紅豆取了最厚實的披風蓋在沈綰薔肩膀上，又遞給她一個溫暖的手爐，方才問：“小姐，是不是現在過去？”
伸出手指輕輕的拂過披風的襟口，沈綰薔無聲的點一點頭。
於是紅豆拿起含芝找到的兩本書，小心的扶著沈綰薔走出了屋子。含芝默默的跟在後麵，一直到沈綰薔門外才停下來。
夜色中，無論是是沈綰薔的背影還是紅豆的背影都顯得甚是羸弱纖細。
天色漸漸暗下來，沈綰薔和紅豆走得很慢，大概用了一刻鍾的時間才堪堪走到春園，沒有想到卻在門口看見了水碧。
看見沈綰薔和紅豆，水碧輕輕巧巧的一笑，“薛夫人終於來啦！我們娘娘還以為夫人不會來了，所以要讓奴婢去問一聲呢！”
“有勞水碧姑娘了。”沈綰薔依然平平靜靜的回答，然後等著水碧帶她進去。
“那薛夫人就跪下來開始誦讀吧，奴婢在這裏看著。”水碧的眼睛轉了一圈，忽然笑盈盈的說。
無論是沈綰薔還是紅豆，都決計沒有到水碧會說出這樣的話。
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還殘餘著積雪的石板地，沈綰薔微微蹙著眉尖看著水碧，“剛才我依稀沒有聽清楚，水碧姑娘說什麼？”
仿佛是不耐煩，水碧撇了撇嘴唇，沒好氣的說：“薛夫人難道隻是被責罰了一通就連耳朵都不好用了？奴婢說薛夫人可以跪下來開始誦讀了。”
這一次，沈綰薔確定自己聽得很清楚，看來張側妃的鐵了心要自己好看了……在心中暗暗的記下這一筆，沈綰薔搶在紅豆開口之前說：“我知道了，那麼有勞水碧姑娘在這裏陪著了。”
說完，沈綰薔也不等紅豆反應過勸阻，直接把手爐往她懷裏一塞，順勢拿過她手裏的《女戒》，然後坦然的跪在了地上。
“小姐！”紅豆終於反應過來，忍不住俯下身低聲驚呼。
給了紅豆一個清冷的眼神，沈綰薔平靜的說：“紅豆，你到旁邊找個避風的地方候著，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責罰，你不必陪著我。”
“小姐，我不……”紅豆激動的跺了跺腳，心中極想去攙扶沈綰薔起來，理智卻阻止著。
“紅豆。”沈綰薔的聲音沉下來，然後看了一眼臉色忽然有些難看的水碧，“你難道想我一直在這裏跪著和你說話吧，到一邊去！”
紅豆會意，雖然猶是不甘心，卻不能再忤逆沈綰薔的意思間接的讓她在這裏繼續耽誤時間，於是咬著牙把另一本《女則》放在她身邊，自己跑到不遠處足以擋風的廊下站著。
見紅豆已經走過去，沈綰薔才收回目光又對水碧笑了笑，“讓水碧姑娘見笑了，我現在就開始誦讀。”
水碧不知道正想什麼事情想得出神，聽見沈綰薔說話也不過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根本就沒有聽見她說的是什麼。
不過沈綰薔也不在意，坦然的翻開《女戒》第一頁開始朗聲誦讀。
天色漸漸暗下來，樹上的字跡也越發的看不清楚，好在毛筆字還算大，這才讓沈綰薔能勉強識辨出上麵的句子。
隻是現在是數九寒天，雙手要捧著手不能藏在袖子裏取暖，隻一會兒就變得有些僵硬了，同時石板地上的冷硬也漸漸透過披風傳到兩個膝蓋上，然後再傳遍全身。沈綰薔的聲音也逐漸從原來的清朗變得遲疑輕顫……
過了很久，沈綰薔終於讀完了最後一個字，全身早已經凍僵，膝蓋更是沒有一絲知覺。
“我讀完了，有勞水碧姑娘去知會側妃娘娘一聲。”沈綰薔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氣定神閑，一點兒也看不出焦急的痕跡。
雖然隻是站著，水碧也被凍得不輕，終於等到沈綰薔讀完了兩本書，忙說：“薛夫人可以回去了，奴婢會去知會娘娘的。”
“如此，也好。”沈綰薔依然不在乎的說著，然後對紅豆招招手示意她扶自己起身。
紅豆早就到了身邊，見狀忙著上前小心的把沈綰薔扶起來，然後把已經不是很熱的手爐放在她手裏，自己撿起兩本書。
“我們回去吧。”看了一眼水碧匆匆的背影，沈綰薔淡笑著說。
紅豆則是恨恨的瞪了水碧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扶著沈綰薔轉身，蹣跚的走回去。她是親身體會過跪在雪地裏的滋味的，所以現在心裏幾乎對張側妃恨之入骨。
回去的路上，沈綰薔很輕易就察覺到了紅豆的異樣，忍不住笑道：“你不必這樣生氣，經過了今天，水碧想必是不會對張側妃忠心無二了。”
“她忠不忠心誰在乎！我巴不得她和她那個主子一起被老天爺收了呢！”紅豆的情緒有些失控，也不顧張側妃的身份，直接在沈綰薔身邊說。
沈綰薔眉心一動，幾乎立刻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緊張的嗬斥：“這些話是你能說的嗎？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我都保不了你！”
紅豆也知道自己一時激憤說話太過，所以訕訕的笑了一聲便沒有再說。
沈綰薔也沒有再說話，默默盤算著回去之後要如何處理膝蓋，又要如何應對之後的跪罰。要是讓她每一日都這樣在雪地裏跪兩次，她的腿用不了太久就得徹底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