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十三年,夏末初秋季。
這裏是大啟的後宮,徭役司裏數十名身著粗布麻衣的宮婢衣袖半挽發髻高紮,兩人一組地在奮力洗刷著要染的白色織錦布。
我勉力地擦了擦額際生出的密汗,雙手不停歇地重複擰著織布,胳膊早已酸脹麻木卻也不能夠停下來。
“統統給我認真聽著,這些織錦緞是皇上賞給番邦使臣們的,你們可得給我多長一個腦袋仔細著點。弄壞了弄砸了就給我把腦袋自個兒提過來,誰也不許給我偷懶,三天之內要把所有的錦緞全部清理好,聽到了沒有。”來回勘察管教的孫嬤嬤一手叉腰一邊訓話,‘啪’一記響亮的大粗柳棍狠狠地抽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嗡嗡的震得耳膜發顫,頭皮發麻。
“是,記住了。”宮婢們聽得嬤嬤如此說更不敢懈怠,低頭齊聲回答,更加快速有序地進行著。
我們這些身在徭役司的宮婢們身世各不同,有的因家寒被迫入宮,有的因責難發配到這裏來,有的則是罪臣之後沒入宮中,極刑處罰是要生生世世都要為奴做婢。
而我們每天所做的可不僅僅隻有染布織布,掃地洗涮等等一切雜活累活。宮內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廢墟殘垣,那些因為主子的各種責難或處罰而死的低等下人們是沒有入葬這一說的。他們不可以埋葬,死了之後的身體也不是自己所能安排的。而我們這些做粗雜活的宮人們時常還要充當著別人不敢做的事,那就是搬死屍。
在這個皇宮裏生活了十幾年,有的原先沒見過,沒聽過,不敢見也不敢聽的在這後宮之中到是耳濡目染了不少。要想活命,惟命是從卻又不可以一味地死板,諂媚,主子們的一句話便可將我們隨意的打發、丟棄。
所以,我們的命由天不由我們自己!
眾人忙碌間手持拂塵的公公扭著身子帶著口諭來到領頭嬤嬤麵前,蘭花指一恰:“都叫她們停下來吧?咱家有事要宣布。”
“是、是”嬤嬤恭敬賠笑著:“都給我停下來,魏公公有事要宣布,可都豎起耳朵聽著。”
勞累的宮婢們一聽立馬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趁機休息,都轉過身子低著頭豎起耳朵傾聽著。我用手背迅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心中暗言:終於可以稍微休息會兒了。
“今兒是皇長子的滿月宴,皇上說了要與民同慶,特赦天下。你們這些最末等的宮婢奴才們可以去內務府領一件幹淨的衣裳布匹,以示慶賀。份例可以多領一些,孫嬤嬤這事兒就交待給你了,咱家還要去別處宣旨呢。”
“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孫嬤嬤領著我們叩首拜謝,眼角眉梢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悅。
魏公公一甩拂塵,調轉身子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太好了,有份例拿,還有新衣裳穿。”宮婢們一起身幾個聚在一塊興奮地討論著剛得到的賞賜。
“嗯哼……”孫嬤嬤假意咳嗽了下,宮婢們一看孫嬤嬤堆滿肥肉的臉上是不懷好意的笑,立馬作鳥獸散狀,該幹嘛幹嘛,皆不敢多瞧一眼。
“不想活了是吧?!就知道給我偷懶,沒吃飽飯是吧!?”反手一棍子打在她麵前一個瘦弱單薄的婢女身上,那婢女疼得身抖如篩糠,死命咬著嘴不敢哭出來。
“沒聽魏公公說啊,份例可以多領點,這事交待給我了。一會兒我就去內務總管哪兒領份例去,你們誰也別想趁我不在偷懶,要是讓我知道了,這三天的活全交給她一人做,哼!”凶狠的話語引得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
“小青小紅——”她厲聲喚著跟在身後陪襯的兩名心腹,“都給我長點腦子,誰敢偷懶,嚴懲不貸。”
“奴婢謹遵嬤嬤訓斥。”兩人一左一右分開看管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