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區的孩子
成人對災難造成的損失往往用金錢來衡量,但災難留在孩子們心中的陰影,很難用什麼東西來衡量。在災區,孩子背著書包孤獨進出的身影,總是讓人想到很多。
文縣,白龍江邊。已經是午夜11時了,但納涼的人們仍然沒有散去的意思。自從地震發生後,文縣縣城的人們似乎更願意待在這裏靜聽江水的宣泄:自然、歡快,一瀉千裏而無拘無束。
國家二級心理谘詢師杜俞瑾信步走過,就在心情漸漸歡快的時候,一個孤獨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個學生模樣的孩子,孤獨地坐在江邊,看著忽明忽暗的江水。她忍不住走過去搭話:“你是在校的學生嗎?”但孩子似乎生氣她破壞了自己的孤獨,瞪了杜俞瑾一眼之後悻悻離去,在不遠的地方又變成一座孤獨的雕像。
賣冷飲的老人告訴杜俞瑾,這個孩子不僅是在校學生,而且今年就要參加高考。看著孩子,杜俞瑾隻有悄悄離開的份兒。高考是一種命運的選擇,而災難又出其不意地突然而至,重重壓力,近乎殘酷地考驗著災區臨近高考的孩子們。
杜俞瑾和其他老師在災區正在進行對青少年的心理幹預和谘詢工作。目睹到的情景,讓她的心情頗為沉重。通過10多天的工作,她深深感覺到臨近高考的孩子們確實存在不少的心理障礙。恐懼和自我迷失是主要的表現,由此導致孩子們變得孤獨的情況非常普遍。一位高三的學生直言不諱地說:高考的壓力已經壓得他無法呼吸,他隻是為了父母而高考,但突如其來的地震,又使他對生命的存在產生了另外的理解。在餘震發生的時候,別的人都跑著下樓,而他每次都是慢慢走下去的。更多的學生雖然已經複課,但在帳篷裏卻不能安心學習,一位女生,隻要一有餘震就淚流滿麵。在這種狀態下,高考無疑對他們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壓力。
杜俞瑾老師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這些青少年需要的不僅僅是關愛,更需要自身的堅強和適應。推遲高考,就是希望孩子們能有所調整,希望孩子們在社會各界的關愛下,盡快擺脫心理陰影,麵對必須麵對的一切。
幾天來,她和自己的同伴們,一直進出在災區各中小學校。而前往災區的誌願者們,把更多的熱情傾注到了孩子身上。
文縣劉家坪鄉中心小學,地處著名的大熊貓保護基地。校門前,是一幅望不到邊際的田園山水畫……
走了近3個小時的山路,來自蘭州理工大學的誌願者王亞郡到達學校時已經上午9點多,這時太陽還不是很熱。兩頭通透的彩條布帳篷裏,整齊地擺放著課桌,30多個孩子正在這裏上語文課。課桌顯然不夠用,4個孩子擠坐在同一張桌子前。但這絲毫不影響上課的質量,在老師抑揚頓挫的授課聲中,孩子們的眼神充滿了專注與渴望。第一排,一個小女孩擠坐在最邊沿,瘦弱而白皙,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憂愁。她幾乎總是皺著眉頭,在同學發言的空當,低頭沉思。
下課後,孩子們就在學校裏的花園邊和沙礫泥土堆上嬉戲,可供娛樂的區域變得特別狹小,然而這卻並不妨礙孩子們享受下課10分鍾的快樂。那個憂愁的小女孩抱著一本《學生天地》寂寞地閱讀。王亞郡走上前去,和小女孩交談起來。或許是怕生,那女孩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需要湊得很近才能聽清楚。再問學習情況,她隻是點頭,卻不吭聲。提起地震,她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始小聲講起家裏的事情。她說,地震前爸爸一直在生病,病得背都有些直不起來了,地震的時候家裏的房子全部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