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入畫回到將軍府,一直無話。她還不能接受白天所了解到的事情,她得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消化。
入畫閉著眼睛靠在床沿上,一臉疲憊,眉宇間藏有淡淡的愁緒,像是與生俱來的,怎麼也化不開。半晌,她緩緩睜開眼,提起羅裙,輕步走到窗邊,修長的十指覆上文窗,小心翼翼地推開,微風從縫隙中鑽進來吻住她的臉頰。舉頭望向星空,這窗間之月,不過朝夕,變已成玨。一抹薄霧和風襲來,飄渺成一個雲間世界,幻落在這無邊的墨色裏。
入畫被這景所迷,站在窗前仍覺不夠盡致,便轉身去開了門,隻身站在院子裏,看著皎月傾灑在這亭台樓閣之上,鐵馬銀河,一地流光。她花費多年在自己的心裏一磚一瓦壘砌的那麵牆,不過一瞬間,便在這溫柔的夜色中轟然倒塌。入畫隻覺得周身寒氣逼人,她慢慢地蹲下身子,雙手交叉緊緊抱住自己。淚珠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她忙仰起頭望向夜空,不願讓梨花成雨。
爹爹,娘親,薔兒好想你們。我一直想找妹妹,如今終於找到了,可是我為什麼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你們放心吧,薇兒過得很好,跟從前的生活沒有區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薇兒的命終究是比我好。不過沒關係,隻要薇兒過得好就行了。我是長女,本就該承擔起沈家的一切。即便是七年前師父沒能救回我,長埋西郊,我也沒有怨言,左不過是命罷了,還能早些與爹爹娘親相聚,沒什麼不好。
入畫站起身來,轉頭突然瞥見牆角新開的一簇薔薇,紅白相映,甚是美豔。她從沒有看過開在夜裏的薔薇,隻是覺得,生命中的一切仿佛都已有定數,每一次的離別都將成為下一次的相遇。入畫的臉上重新綻開了薔薇般的笑容,她想,自己一定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於是便轉身朝師父房裏走去。
“畫畫,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有事麼?”沈班主打開房門把沈入畫讓進屋。
“師父,你真的不知道薇兒在哪兒嗎?”入畫直直地盯著沈班主的眼睛,她不相信他不知情,要不當初為何要騙她說是在丞相府把她救回去的?
沈班主遲疑了片刻,說:“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說我都知道了呢?”
“入畫,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宛央。”
沈班主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苦笑著:“誰告訴你的?”
“風公子去查宛央的時候,我聽見的。”
“畫畫,你聽師父說,宛央確實就是你的親妹妹沈薇,當年的事兒我也騙了你。”沈班主拍拍入畫的肩膀,歎了口氣,緩緩地對她道出了七年前的事,正好和白天那男子講的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師父,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我並不希望你心懷怨恨地長大,我也不想你去複仇,就連宛央我也不願意你認,師父隻求你幸福快樂,畫畫。”沈班主慈愛地看著入畫,眼裏盡是寵溺,他真的是已經把自己所能給的一切都給了這個可愛的姑娘。
屋裏的兩個人並不知道此時此刻門外正站著目瞪口呆的宇文皓和秦宛央。
宛央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條件反射般轉身就跑,宇文皓也顧不得屋內的談話了,拔腿就追了上去。剛剛兩人正準備來這別院找入畫玩,剛走到池塘邊就看到她行色匆匆地進了沈班主的房間,本想在外麵等著她出來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卻不想無意間聽見了那番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