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作者：海日寒(蒙古族) 王石莊(蒙古族)譯
天空湛若蒙古藍
五穀異樣地翻卷
土房綴著千年補丁
棚圈開著新世紀的豁口
清晨的炊煙夢囈般嘟囔著升起
明練的媳婦們擠著黎明的奶嬉笑
河灘上的爺兒們公牛一樣強壯
三歲的黃毛丫梳著羊角辮兒
舶來種的牛羊隻能靠席子大的草場
屯民希冀的目光僅憑熒屏大的小窗
異語詞彙混雜的獨具特色的方言
古今交錯衍就的耐寒禁凍的文化
擁冬變夏的溫懷
北方蒙古屯
內熾表冷的堅韌
北方蒙古屯
悲如夏季旱象炙痛
歡似西坡穀浪金黃
煩悶若油性的烤煙冒雲霧
念想猶蕎花的夜晚泛乳光
耕牛通宵反芻沉思是個哲學家
紫蛐整夏斟詞酌句仿佛大詩人
出牆豆蔓實乃超現實主義者
宿野彎犁不啻避世俗的醒客
嘎達梅林的傳說決堤的憤怒
打結的學子張揚的思維
拴馬樁邊隱姓埋名老人的舊夢
知識壟畔出人頭地吾輩的追求
讓油燈孕育太陽的樂觀主義
北方蒙古屯
讓雞蛋孵化鷹隼的浪漫主義
北方蒙古屯
農民父親
春天您
率領三袋種子
向著潮黑的土壤深處奔跑
夏日您
手牽三畝新苗
向著白雲藍天攀爬
秋季您
簇擁三坰穀浪
向著如山的場垛金濤似的湧去
冬令您
把徹骨的嚴寒驅趕
向著雪山荒穀茫然丟去
農民母親
夜依然漆黑擦劃火柴
農民母親點燃灶火
天的東牆
熱得發紅
從每家每戶的煙囪
淡灰色炊煙打著哈欠嫋嫋升起
貪睡的旭日紅著臉
爬上拴犢樁
農民母親擠奶
回來的路上
不小心將
一桶乳色霞光
在大地上潑灑……
把曠野綠色日子
在羸弱的肩上山一樣扛起
農民母親拾豆
懸掛太陽的蔓上
收獲橙紅的憧憬
膝蓋洞破的年月
農民母親每夜熬心
剪撥油燈昏暗的光
編結數不清的寶貝
為讓夜一樣黧黑的兒子穿上
白晝般溫暖的衣裳
圈牛犢的農民母親
曾經
夏日嫩草般嬌美可人
於是在那個早晨
滿世界的霜
回來的路上農民母親
不期然滿頭白發
把受盡蹂躪的歲月
兜進撕爛的衣襟
跌跌撞撞走在淚水中
落日喘著粗氣
依山歇息
疲憊的農民母親
也從玉米地深處歸來
頭巾摘下時
土山那邊
淺絳色黃昏洇成了暗紅
農民弟弟
十歲的鋤杆
二十歲的犁把
把山一樣的牛
喝叱得尿流
氣傲
螞蟻大的字
舉不動直哭
沮喪
看明天
發呆
土房的窗
慕懸月
歎息
黃昏的淡煙
孤寂唱
在黑土場
悲愁燃
在高粱地
二十世紀
農田最後的茬
二十一世紀
博館裏的碌碡
責任編輯 陳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