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睜開眼,看見一旁宋鄰安熟睡的俊顏,我就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在這之前我都是跟另一個男子同床共眠的,甚至還想著與他白頭到老。
而現在,我隻能說,哪怕千刀萬剮天崩地裂,我也斷不會鬆開宋鄰安的手,即便我到死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藍澤
從我出府到現在,已近一個月,此次離家出走是為了尋一個人,結果人沒尋到,卻遇上了木易楊,每日與他作伴,日子過得極為安寧。
這不,我又在院子裏靜坐著等木易楊給我送飯來,心中一遍一遍地祈盼他帶些雞鴨魚肉給我。原先在府裏阿爹總不允許我多吃葷,怕我吃多了油膩會導致舊病複發。
我那病似乎挺邪門,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遇神殺神,常把姐姐和丫鬟隨從們打得滿地找牙,有次把阿爹一顆門牙打掉了,害他數日沒敢上早朝,怕會影響朝容。
不過那都是我十三歲以前的事了,十三歲後我得高人指點,練就一身抗病武藝,使我的怪病不治而愈。
然而我現在已經忘了那個高人是誰了,也忘了那份武藝,好在病治愈了,那些也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十八歲的我離家出走一個月,沒了阿爹的束縛,得到諸多自由,我想開葷吃肉。先前受了刀傷,正需要好好滋補一番。
未待我發覺,一個巴掌已經落到我肩膀上,耳邊傳來木易楊的聲音:“又在胡想什麼?”
我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見他兩手空空,我忙問道,“我的飯呢?”
“哦,回來的路上碰到一群劫匪,二話不說就搶了咱們的飯桶子。”木易楊攤攤手表示無奈。
我霎時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肉不肉的,現在連白米飯都沒著落了,於是牙尖顫顫地問他:“木頭,你打算讓我餓死嗎?”木頭是我給他起的小名。
木易楊口氣略帶悲傷,眼中透出為難之色:“籃子,如果我說真話你保證不生氣?”籃子同樣是他給我起的小名,我叫藍澤。我挺喜歡我倆現在的稱呼,比互稱木兄、藍兄親切多了。
我平了平心氣,盡量保持深明大義的微笑:“我不生氣,你說吧。”
“其實、其實……我、我……”
他“其實”“我”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我急得正要打斷他,他聲音卻猛然提高:“我沒掙著飯錢!”
我一愣。
“我沒掙著飯錢,不是什麼劫匪,是我沒用……”木易楊聲音越說越低,我也越來越愧心。
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早出晚歸是掙工錢去了,我也該猜到以他那副弱弱的身板幹不了苦力,明明瞧見他滿手磨得脫皮生繭還裝作沒察覺,甚至整日嫌他隻舍得給我吃素……
想到這裏,我就沒止住眼淚,我真是個奢侈的混蛋!
見我這副模樣,木易楊急了,語氣有些不穩:“籃子你別哭,我還有法子,別怕,我不會讓你餓著的,實在不行我割肉給你……”
他這麼一說我就哭得更凶,抽搭著說:“木頭,我錯了,我騙了你,其實咱們床底下還有十兩銀子……”
木易楊聽了歡喜地抱著我轉了兩圈,於是我倆攜著手,浩浩蕩蕩殺向飯館,叫了一桌子上等飯菜大吃特吃。
我沒告訴他,那十兩銀子是我之前給隔壁王夫人打掃櫥窗換回的,因我是女扮男裝,那王夫人從頭到腳都在鄙視我。我把銀子存著不是當私房錢,而是準備給木易楊做新衣裳,二兩銀子一件,共可做五件,夠他穿個五年十載的。
然後等我死了,他看到那些衣服,總歸會記得我一點好。
我自然是要死的,十三個月以後,很快的。而事實上我十幾日前就該死了。
那天,趁木易楊午休,我便獨自跑到大街上玩耍,在一處角落看見一群黑衣人正圍攻一名青衣男子——那男子雖身手不錯,但以寡敵眾畢竟不容易。眼見有人打算趁其不備攻其項背,我渾然像被鬼附了身似的衝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