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然而宋鄰安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來人所打斷,那人又回來了,此刻就站在我麵前。我和宋鄰安雙雙望著他。
“還是我來喂吧。”他沉著聲音,徑自繞過宋鄰安,將擱在一旁的藥碗端了起來,姿態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從容不迫。
宋鄰安識時務地站起了身,把床沿的位子騰出來讓他坐下。我心下一陣一陣的奇怪,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跟我有何關係,居然能讓宋鄰安如此聽話。這天下間,能叫宋鄰安低眉順眼之人又有幾何?
想來此人不簡單啊……我得小心些才是,莫要惹惱他。
我偷偷瞄了一眼宋鄰安,他麵無表情,但眸中仍含著隱隱的情緒,我依然猜不透。
視線回落到麵前之人身上,他正輕輕攪動碗中的藥湯,甚至輕吹了幾下,動作甚是仔細。而後聽見他說了一句:“宋鄰安,我剛給那兩位姑娘換過藥,你去照看著吧。”
語氣尤為平淡,但擲地有聲,透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分明是在下逐客令,叫宋鄰安退避。
宋鄰安很禮貌客氣地應了一聲:“在下這就去看著,阿澤就有勞先生照顧了。”說完隨意地掃了我一眼然後離開,關上了房門。
於是這一室之內又剩下我和他。
他把藥喂到我跟前,我這才聞見了其中的熏苦之味,越是湊近越是難聞,連聞都聞不下去了,更何況是喝呢,於是我緊抿著嘴擺了擺頭。
“怕苦麼?”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凝眸看著我。
我點點頭,“聞著不舒服,刺鼻,頭暈。”我老實答說,順便將頭往後靠了靠。
他搖頭歎息一聲,頗為無奈地看著我說:“這點苦都吃不了,將來如何成大器,如何拯救眾生,如何造福武林……”
這話聽到我耳朵裏就有幾度說教的成分,我呆呆地望著他的臉,忽而隨口冒出一句:“師傅,阿澤不想吃那麼多苦……”
說完我自己先是一滯,然後就看到他麵上一緊,嘴角似有顫動:“阿澤你……你記得我了?”
我晃了晃腦袋,睜大眼仔細看著他,好半晌才說出話來:“師傅我……我先前沒能認出你,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罪該萬死啊!他是我師傅,神醫問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約莫是見我表情糾結痛苦,好心地安慰道:“你記憶受損,一時間不能想起也屬正常,隻是你這麼快就認出來了,倒叫我有些許吃驚。”
我輕咳了一聲,略有尷尬地說:“師傅,勞您為我吃粥喝藥,辛苦了……”
師傅居然笑了,眼角眉角紛紛綻開,笑得極輕,像足了落地的花瓣,他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跟我客氣,是不是有點晚了?”
他說的雖然不是笑話,但在我聽來卻比笑話更加讓人開懷,師傅此人向來嚴謹端莊,平日裏總擺出一副一絲不苟的表情,叫人看著心生畏懼,此刻能輕鬆一笑,便是再好不過。
“別傻笑了,快趁熱把藥喝了,一會兒涼了還得熱上一熱,你要是不想讓為師再辛苦一些,就乖乖喝了它。”師傅神色溫和地看著我,簡直就是在逼我就範。
然而我總是無法違背他的,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無法違抗。